而此刻,他眼看著將要做出那般偏激舉止。
驚懼猝然在顧清稚瞳眸中漫開,湧入喉頭化作一陣腥甜,迫得她頭痛欲裂。須臾,眼前頓時陷入黑暗,手足瀕臨麻木。
「夫人!」
「夫人暈倒了!」
驟然,四下里被一片恐慌籠罩住,呼聲漸起,顧清稚卻已失了意識,向前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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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身旁似響起影影綽綽的言談聲,顧清稚費力地睜開眼,試圖去辨認說話者的面目。
「王公好膽識!老父在天之靈不得安生,內子亦受驚恐暈厥不起,目今已如王公所願,尚滿意否?」不甚清晰的視線中,張居正一身孝服,對向面前斂袖站立的王錫爵疾言厲色。
王錫爵垂下首,始終一言不發,但緘默而已。
半晌,顧清稚艱難地張了張口,乾澀出聲:「夫君。」
「你醒了。」張居正聞言,快步趨近榻邊,制止她支起上身的欲望,「別亂動。」
「我沒事。」她微微扯了扯唇,淺笑道,「只是一路奔波太累了。」
目光轉向一旁沉默不語的王錫爵,嗓音柔和:「跟王侍郎沒有干係,夫君不要怪罪他。」
王錫爵屈身行禮,面容沉肅,眼中露出幾分歉疚:「王某一時情急上門,令夫人受驚暈倒,王某甘願受夫人責罰。」
只是情急麼。
顧清稚咽下問語,眸光輕淡:「我說了,不干王侍郎甚事,都是我舟車勞頓未能及時適應京城氣候,和王侍郎及在場諸人皆無關。」
張居正下頜緊繃,深長呼吸間,盡力在她面前平抑胸中怒意。
王錫爵抱拳,再躬一禮:「夫人如此說,是折煞王某了,王某自知罪過深重,不敢求夫人饒恕,只是——」
王錫爵心一橫,也不再懼張居正面色,注視地面:「王某道歉已畢,夫人原諒與否皆非王某所能決定。只是恕道不同不相為謀,相公行徑王某實在無法苟同,在此向相公告請致仕還鄉,只望相公允准。」
眼看張居正將欲作色,顧清稚連忙在他回應之前插言:「王侍郎既然意欲辭官,那即便再強行挽留也是留不住您的,侍郎此回蘇州一路平安,望您能安然高臥,不必再憂心朝廷諸事。」
她已搶先替張居正表明態度,張居正自不能再反駁甚麼,唇線緊抿,冷冷視著王錫爵行禮告辭。
「我不用喝藥。」眼見張居正端了瓷碗走近,顧清稚立刻扭頭抗拒,「我沒事的。」
「還言無事。」張居正擰眉,「你方才吐了血。」
一提適才場面,顧清稚恍然驚覺過來,緊張地鎖住他擔憂的瞳孔:「張先生沒有朝他們下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