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到來的前一瞬,他確是產生了一剎那的衝動。
恨不能將顏面擲地,拋卻所有苦苦支撐的自尊與清高,從此獨自一人做他的孤臣。
但她突然暈倒於人前,那股心思便被急切取而代之,仿佛並不曾掠入他的腦海。
但他自不會承認那一閃而過的念頭,從碗中舀了勺藥,輕描淡寫撇過:「你為何有此問。」
顧清稚偏頭躲過那伸來的湯匙:「我只是害怕,所以問問你嘛……我不喝,我沒病。」
「都吐血了還逞強甚麼?」
顧清稚委屈垂眼:「我才回來,張先生就不能溫柔些嘛。」
「你不聽話,我如何溫柔。」張居正道。
她只得勉為其難將那藥喝了,聞聽得空碗擱於桌案的清脆聲響,她定了定神,抬眸與他對視。
「你方才為何替我應允王錫爵辭請?」張居正靜默半晌,出言問她。
顧清稚道:「他既然說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張先生為何非要強迫他留下呢?」
張居正道:「他身擔翰林院掌院學士兼禮部侍郎重任,如此輕率去位,朝廷威信何存?」
「可他都闖進家裡來鬧事了,張先生都能原諒他麼?」顧清稚眨眨眼,「我以為你肯定要將他貶斥以示責罰,不想你連他自請致仕都不情願批,張先生此次胸懷能如此之大,我也始料未及。」
「未曾想在你眼中,我竟成了狹隘之人了。」張居正語帶慨嘆。
顧清稚否認:「我從不覺得張先生狹隘。」
趁他神色尚算平靜,她硬下頭皮,悶聲道tຊ:「王侍郎如此冒犯,張先生都能既往不咎,那為什麼非得杖責那五人呢?」
話落,張居正倏然沉下眉目,往她坦然相對的面龐上瞥了一眼。
「你也來勸說我寬恕他們麼?」聲音冷厲。
「我不是勸說。」顧清稚注視他,「我相信張先生的理智。但張先生之前最不主張廷杖,你靜下來好好想想,廷杖難道是應對目今困局的唯一方式麼?」
「此番奪情引起反對者眾,我只能杖責五人以儆效尤,否則阻礙愈發重重。」平復幾許,他吐出詞句。
若是他人如此發問,無疑定會令他惱怒,然面對的人是她,慍意便消褪了大半。
顧清稚牽唇:「我明白張先生的意圖,但張先生有沒有想過,倘若廷杖亦不能達成你的想法呢?那五個人倒是全了聲名,天下人無不贊他們是直臣敢諫,張先生卻被對比成了反面人物,我替張先生感到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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