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回攬住她,憤懣、不甘、惶惑悉數在她擁抱中褪去,仿佛如此即能永遠將她留在身邊。
第77章
這場奪情大波以貶斥、罰俸朝野多人結束, 謗書遍至,幸而天子不予理會。
其中吏部尚書張瀚本是張居正一手提拔,私交深厚, 卻在此次事件中明確表示不願奉旨支持奪情,張居正一怒之下勒令其致仕,不日捲鋪蓋滾蛋。
上疏諫阻的艾穆是他湖廣同鄉,指斥時亦不留情面, 措辭嚴厲,張居正偶然與同僚苦笑:「昔日嚴嵩在時都無同鄉彈劾, 我如今竟比不得嚴嵩了。」
雖語氣並不沉重, 顧清稚耳聞時,仍為他難過了好一會兒。
但看他本人似已處之泰然,在家中仍然神色一如平常,她便也沒再提,總不好再勾起他的愁悶。
稍過了兩日,她方抽出閒暇整理從江南帶回的物什,因張居謙已前往江陵協理父親喪事,她也驅使不了他,便喚了家僕一道收拾。
張居正才從書房踏出,便瞧見她從一隻大箱篋中捧出一盞羊角燈, 踩著小凳欲往樑上掛。
見她踮腳仍是夠不著, 手臂費力地向上伸去, 他旋即提步走近,道:「我來罷。」
顧清稚垂首望了他一眼, 搖搖頭:「我自己可以的。」
張居正無奈:「為何不肯讓我代勞?」
顧清稚眼珠轉了轉, 在張居正發覺出她在打小算盤之前,笑逐顏開:「因為我想讓張先生抱我上去呀。」
瞥見四下無人, 他挽起袖口,扣住她纖細的腰。
「就到這兒,好了——」顧清稚指揮著他調整高度,到達一個合適的位置,仰面將那燈順利掛上了梁間。
她拍拍手,示意他可以脫開幾分力氣,俄而順勢跳下。
不覺早有家僕侍女自遠處經過,觀見此景皆詫異不已,小聲耳語:「娘子既然夠不著,為何不換隻高些的凳子?」
「醉翁之意不在酒,娘子之意也不在掛燈。」有個伶俐的侍女抿唇接話,「在乎郎君之間也。」
旁人皆意會而笑。
「這盞燈是江南風物麼?」張居正望著她蹲下身,繼續埋首在行李間扒拉,不禁問她。
「對呀。」顧清稚道,「有些是我自己買的,大部分是外祖父外祖母讓我帶回來的。」
這時她終於捨得抬頭,熱情地向他介紹:「這盞燈是新建伯王承勛的藏物,外公從他手裡購了來,見我喜歡就送予我了,張先生覺得好不好看?」tຊ
「甚美。」張居正贊著,雙目往那盞描金細畫,罩有瓔珞的珠燈視去,「徐公鄉居生活當真風雅。」
「何止風雅。」顧清稚忍不住笑,「外公可會享受生活了,家中閒書之多冠絕松江,還有小孩子來家裡借《金瓶梅》看呢,因為這書只有外公有。」
張居正微咳,撇開敏感話題:「這王承勛可是陽明先生之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