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撇著茶沫,漫不經心的揮手,小衛子的面上便又多加了兩層濕紙。
胸腔如何劇烈起伏,也吸不到一絲一毫的空氣,大腦甚至都失去了意識,開始走馬觀花的呈現此生的場景,此刻便是想求饒也沒有開口的餘地。
蘇培盛本意不是殺他,是以只貼了三層,就令人將已經形凹陷成小衛子臉型一般的紙張取下,仍笑眯眯的問他,「你招還不招?」
小衛子來不及說話,先大口喘了幾口氣,又如同破舊的老風車一般咳嗽了起來,見蘇培盛又要擺手,一邊撕心裂肺的咳著,一邊喊,「招、我招」。
這一生雖然痛苦又短暫,但也讓人眷戀,怕濕紙再次覆蓋,小衛子立刻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
原來他家中貧苦,又生了三個孩子,老大是家裡的支柱,老小是父母的心頭寶,為了活下去,父母便將不上不下的他賣了,偏生他運道不好,進了內務府成了這沒了根的太監,但好歹是活下來了,也漸漸有了些積蓄,沒想到剛過了兩天好日子,家人不知怎的就尋了過來。
原來父母賣了他後,又生了三個孩兒,個個都張嘴吃飯,就家裡那破爛的光景,連兩個大人都養不活,何況下面這一連串的孩子,只能去尋賣掉的他,恰好,他混得還算不錯,竟然在貝勒府上當差,立刻如同螞蟥一般吸附上來。
既然已被賣,這些前塵往事自是一筆勾銷,況且,他心中也不是沒有怨恨,為何大哥小弟都能好好的留在家裡,偏偏就賣了他。
再說了,有家也不一定是好事,之前大阿哥去世的時候,多少有家人的宮女太監就是被家人送來殉葬的,僅僅是為了要那些賞賜。
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年邁的父母擦著眼淚,還允諾以後大哥家的孩子過繼一個給他,小衛子這心逐漸還是軟了下來。
只是他手中也不甚寬裕,每個月的月銀除了孝敬給小貴子,剩下的全部拿回家去,也餵不飽那麼多長嘴,不知不覺他就動了歪心思。
反正也沒有幹什麼,只是將蘭院不重要的事兒往福晉和宋格格身邊人那裡說上一些,就有白花花的銀子到手,爹娘的臉上也滿是欣慰,過繼的兒子臉上也滿是孺慕,有何不可。
蠢東西。
旁邊的全公公聽了都忍不住罵上一句,太監最懂太監的心思,自打沒了根再不能有子嗣之後,太監便對這『乾兒子』、『徒弟』之類的格外上心,心裡的打算便是靠這個來養老。
只是這小子怕是被那過繼的侄兒給迷了心竅,一個從未相處過的『兒子』,還有自個兒的親生父母,怎會真心孝敬他,還不如等以後被主子看重了,收個孝順的徒弟,那才是真正的妥當。
就像他跟師傅一般,那可比親父子還要親。
蘇培盛一字不漏的聽了,心中仍有些狐疑,只是這般酷刑之下他仍是言之鑿鑿,也確實沒在他屋子里收刮到些旁的東西,心中的懷疑才放下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