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寫著這三個字的詩集,是先生寄來的,他的第一本詩集。先生寄送這本詩集的契機是自己寫信時稍微提了幾句自己對現實和理想之間的拉扯十分迷茫,就像在霧氣濛濛的樹林裡失了方向。季渝生本來也沒想過先生會特意關注那幾句話,不過先生卻把他們放在了心裡。
先生總是讓他覺得驚喜,這大概也是為什麼即便是素未謀面的人,季渝生卻暗暗仰慕了他三年。
那本詩集是先生未曾出版的詩集,據他本人所言,是年少時無病呻吟的產物,字裡行間無不矯情揉捏,裝腔作勢,無論是當時周圍的人或是現在的自己看來是絕對不合格的殘次品。但後來因著喜愛,總能在困境裡站起來,筆鋒慢慢從畫出毛蟲蛻變成繪出會展翅飛翔的蝴蝶。
不止這一次,在和先生的每一次通信里,季渝生都總能讓一股鮮活的勇氣在胸腔中升起,生出一股無形的引力,拉著他回頭去追逐本心,支撐著他去反抗現實。
先生今日剛送到的信和今日稍早時學校里同學之間對講座的討論,他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第4章 太陽月亮與
雖說在心裡下定了決心,但季渝生仍舊在絲綢床上輾轉反側了大半晚,聽著細雨落地,微風敲打久久不能入眠。第二日的詩會也因此被耽擱了,即便定好了鬧鈴,他依舊是被睡神纏身晚了起來。季渝生頂著沒有打理好的頭髮,著隨手拿起的外套,踢著沒套好的白球鞋抱著書包便慌忙出門了。
趕到舉辦詩會的講廳時,所有人都已經進場了,季渝生連忙小跑到登記處,登記處的人員讓他帶上名牌趕快進場。一隻手拿著低著頭張著嘴的書包,一手打算打開講廳的木門,另一隻手忽然輕輕擦過他的頭頂,幫他推開眼前的木門。
季渝生回頭一看,隨著身後的人緩緩低頭,陽光一寸一寸地攀上身後的人的臉龐,先是被微卷的發尾遮住的眉毛,再到抵住發尾細長的睫毛,淺棕色的眼眸,如大理瓷石雕般高挺的鼻子,還有恍如古舊卻帶著無法複製韻味的留聲機一般,會將言語刻在耳膜上的聲音。之所以有人會用留生機來錄製遺言,大抵因為經過留聲機的傳遞,話語會被深深地刻在心海吧。
「 來聽講座?」 對方帶著笑意的聲音直達心底。
——這個聲音,大抵就是在讀信時流淌在心田的先生的聲音。
季渝生被這把聲音嚇得一抖,背包里的書,如同被困在魔術師帽子裡的白鴿,興奮地一本一本掉到地上,先生昨日寄來的詩集堪堪滑到對方的腳旁,仿佛一隻忠誠無比跪伏在腳尖的犬,一枝白梅與致生生三字暴露在對方眼底。
對方仿佛也因這突生的變故愣住了,過了一會才蹲下幫他撿起詩集,而後直起身遞給他。
接過詩集後想要再抬眸細看眼前的人,陽光卻順著對方深刻的輪廓滑落,一把蓋上了他的眼睛。
還未待他開口答謝,身後便傳來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