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那年夏天去陳斐的出租屋找她,也是那么小的床上,兩個人抱在一起親吻,沒日沒夜地胡鬧,那時候倒是從來沒考慮過隔音的問題。欲望如火星在腦海中閃爍,他閉著眼睛,眼前全是陳斐的臉,手向下探,他聞到自己身體的味道,像大雨過後的植物的味道。
那個瞬間盛嘉實想,如果被陳斐知道,她也應該會覺得很齷齪——即便再加個時間維度上的定語,「這麼多年來只想著你手淫」,好像也依然稱不上多聖潔,只是在齷齪之上又徒增齷齪而已。
他沉沉地睡去。次日一早,收拾行李,準備搬家。
第二個家是獨居的隔斷房。彼時他畢業一年,正好漲了薪水,能負擔起更高點的房租,再在通勤距離上稍作讓步,獨居就也不是多大的開支了。
江卉在當年畢業,回到上海家裡。盛嘉實在畢業後頗過了一段與世隔絕的日子,和大學時的朋友少有聯繫,這回也是江卉主動來找他,說問問他們律所的情況。兩個人約在附近的日料店吃飯,江卉問:「你和你女朋友聯繫過嗎?」
「沒聯繫。」他吞下壽司。
「還是女朋友嗎?」
他看著她。
江卉用胳膊支著桌子,探身追問:「你那天到底說了沒有呀?」
「說什麼?」
她無趣地坐回去:「你真沒勁。」
盛嘉實沒接話。他過得太忙了。這個行業的長尾效應顯著,應屆生和初級助理律師獲取報酬的方式和藍領工人沒有區別,都是出賣勞力而已,他是最省心、最聽話、最讓領導放心的一類人,任勞任怨,按部就班。偶爾覺得自己沒有靈魂,但仔細想想,要靈魂做什麼?靈魂也並不重要。
那一年的秋天,盛嘉實如往常一樣每個月回家,在小區樓下碰到一個人。
那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年齡與他相仿,在樓下比照著門牌號,猶猶豫豫地確認地址,見他走過,小聲地叫住他問:「請問五號樓703室,是從這裡走嗎?」
那正是盛嘉實的家。他留了個心眼沒說,只是點點頭,上樓後趴在窗台上看,那女孩還在樓下轉悠。媽湊上來:「看什麼呢?」
「那個人問我們家地址。你認識嗎?」
謝雯湊上來看了一眼,搖搖頭:「不認識。認錯了吧,看她也沒按門鈴。」
盛嘉實迅速把這事兒忘了,直到數月後,他在醫院住院部的樓下又一次碰到這女孩子。她哭得梨花帶雨,抽噎著試圖說話,父親在旁邊不斷小聲哀求,身形佝僂、雙手合十。盛嘉實活了二十幾年從沒見過他那樣低聲下氣,那是一種非常猥瑣的體態,他聽不清兩個人的對話,卻能從這種體態中敏銳地覺察到情勢——研究唐宋文化的盛教授把手輕輕放在女孩子的肩膀上,低頭親親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