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徵接過劍穗,眼睫輕輕地垂了下來,他笑了笑,說:「祁二公子,自那夜一別,我每日都握著它,每日都在期盼有一天我能親手將它還給你,每日我都在回想,你那時對我說,你會保護我,不會讓那禽獸再傷害我,你會帶我出京,帶我回天奎,可是……」
可是你也食言了。
祁禛之愣愣地看著傅徵,仿佛被冬雷劈中了一般,一個字也吐不出。
他本該說,那居然是你,他又想說,我喝醉了酒,那夜講了許多渾話。
但很快,祁禛之意識到,其實,他早該明白,傅徵就是那個於大雪天倒在自己懷裡的人。
可他為什麼沒有想到?
是他真的痴傻,還是他在裝聾作啞?
或許都不是,只是隨口許下了誓言的祁禛之不願承認,他到底還是背諾了。
如果傅徵不是那個人,那他,也不必如此直面自己的愧疚。
「召元,」祁禛之苦笑了一下,「這就是你在那封信里……給我寫的話吧?」
傅徵沒有回答。
儘管沒有回答,祁禛之到底還是明白了,他現在汲汲所求的原諒,其實早在一年前,傅徵就曾給過了他,只是那時的他不在乎,也不想要。
而當他發現這一切時,原諒卻早已化成了灰燼。
第92章 心頭血
大雪封山,歧路難行。
身上披著重重狐裘的祁禛之還是執意順著那條崎嶇石道,一路爬上了這座小山。他呼出一口寒氣,看著那挺立在半山腰處的破觀,停住了腳步。
「二哥,來這裡做什麼?」白銀累得直不起腰,他拄著根木拐,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面,仰頭剛一看到那座蕭索的觀子,就先被嚇了一跳,他叫道,「二哥,小的時候,我爹告訴我,這種無主的道觀不要亂進,會惹惱仙人的。」
祁禛之悶聲回答:「我早就把神仙惹惱了。」
說完,他抖了抖身上的落雪,越過門前那兩尊掛著披帛的神像,抬腿邁進了正殿。
頭頂諸天神魔依舊靜靜地俯瞰著空籠龕,那個小小的蒲團還擺在正中央,積滿了浮灰的地面上印著幾個貓爪,紅漆木做成的供奉台上空空蕩蕩,沒有貢品,也沒有香火。
「二哥,」白銀被吊頂上的雕刻嚇得有些結巴,他拉了拉祁禛之的衣擺,小聲道,「我,我害怕,這裡看著……陰森森的。」
祁禛之沒說話,彎腰從隨身帶著的木盒中依次拿出了燭台、香爐,以及一捆線香。
「二哥,這裡都沒有被供奉的牌位和神像,你要祭拜誰啊?」白銀哆哆嗦嗦地問道。
祁禛之深吸了一口氣,擺正香爐,點起線香,然後恭恭敬敬地跪在了蒲團上,雙手交疊,行了個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