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地等了許久,在門口的侍衛輪崗的間隙,他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
一踏進滿庭芳的門檻,他首先聞到的不是昔日的幽爐焚香,而是一股肅殺的血腥味。
以前滿庭芳的院子裡豎著一面很大的影壁,現在肖蘭時再望向它的時候,上面那副清水芙蓉圖已經被火燒焦了一半,其上還有幾枚駭人的血爪印。
一路上,肖蘭時是抱著希望來的,肖回淵傳音說所有人都死了,他不信。
可每當他在滿庭芳又邁出一步,他心裡的那份希望,就好像被人拿著刀用力狠狠刺上了一刀。
他根本用不著在院落里東躲西藏。
因為整個滿庭芳除了死人,就是吃腐肉的黑鳥。它們的身子隱沒在黑暗中,獨獨亮著一雙雙眼睛,隨著肖蘭時的腳步警惕轉動。
五城各大家族的族袍凌亂地倒在地上,一具屍體連著一具屍體,肉山堆疊在一起,肖蘭時幾乎都沒有幾個能下腳的地方。
最讓他痛苦的不是親眼看見那些已經被腐鳥啃食的肉身。
而是滿院落的刑具。
碎輪上積存的骨渣厚得已經讓那鐵輪再也無法轉動,鐵椅上的尖刺已經被完全磨平了尖銳,血痂像是蠟油一樣在院子裡落了一層又一層,放眼望去,滿院落幾乎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屍體,無一不是身首異處,四肢盡斷。
有了血的浸潤,院子裡的蝴蝶蘭開得格外紅。
死一樣的寂靜。
肖蘭時袖下緊握的雙拳在抖,他雙目猩紅,他不斷往前走,身下碎屍生前的悽厲哀嚎仿佛就在他耳邊向他吼。
他來到蕭關人馬盤踞的樓宇,驚飛了幾隻黑色的大鳥。
忽然,遠處似乎有人在說話。
「你他媽乾脆一刀殺了得了,還花費這個功夫做什麼?」
另一人說:「萬一呢?萬一從這小崽子嘴裡問出來有用的,你我不就是大功一件!」
「嗤。你看看他,這麼硬,都打成這樣了,能告訴你什麼?」
那人在袖章上擦著一柄彎刀,奸笑道:「他們只知道打,和我這刀可不一樣,我做的是細活,你明白麼?」
對面弟子會意,不屑哼了聲:「那你問吧,子時要交差的,別忘了。」
「知道。」
等同伴走了後,那從家弟子立刻從地上提起來一灘血肉模糊的爛肉,他渾身上下幾乎就沒有一塊好的皮肉,若不是胸膛還在若隱若現地起伏,那根本不能看出是一個人。
被他拎起的那人雙腿已經被敲斷了,正無力地耷拉在地上。
那從家弟子故意在他那斷腿上猛踩兩下,譏笑道:「不愧是蕭關那冰窖里來的,骨頭就是硬啊。」
「啊——!!」
那人身體因疼痛劇烈得抽搐,喉嚨喊得幾乎已經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