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燁仰目望天,放肆大笑:「就算我貪墨了那麼點錢財,可我為不羨仙任勞任怨幾十年,可你不羨仙看也不看我,衛玄序,我今日的下場,就是你的明天!就是你的明天——!!」
一滴滾燙的血淚又順著他的眼窩滑落。曦兒啊……
我的曦兒啊。不能淹死在這片髒水裡啊……
聞聲,台下從華眉頭微皺,目光在宋燁和衛玄序之間打量。他本打算藉此要挾衛玄序,可此時不免心裡對自己的打算起了疑。
思索片刻,從華心裡升起絲絲殺意,心裡盤算著:事已至此,只能往前逼壓。
於是當劊子手要彎腰撿刀的時候,從華忽然打斷:「慢著。」
旋即,他轉頭看向衛玄序,笑意盈盈:「聽聞玄序不僅劍法練得爐火純青,刀法也實在了得,不如就趁此機會,給我們展示一番?」
衛玄序一雙紅目瞪著他,眼底滿是殺意。
八寶連忙喝道:「公子小心!」
只是一聲,從華背後六城兵立刻警惕起來,兵馬武器僅是輕擦,便也立刻掀起一陣狂風怒浪。衛玄序獨身站在這波濤之中,孤影被太陽拉得好長,好長。
從華笑眼如彎刀,比了個請的姿勢,念著:「玄序,送你一個洗清摘淨的機會呢。」
在殘破的風聲里,衛玄序的腳步動了。
風吹拂起他的衣衫,誰都知道,衛玄序一向是個穿戴一絲不苟的人,可此刻在風的喧囂里,他的金冠落了。
那是他成人禮的那年,宋燁親手為他戴上的。
衛玄序記得,那天宋燁嘴角的笑容就沒停下來過。他穿著華服,也是站在這麼高的台子上,那時他的頭髮還沒有這樣花白,從高台上滿臉慈笑地看著他,親口對他許下祝福: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衛玄序緩緩邁上台階,僅僅是走進了幾步,那眼前刑台上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
他想起來,冠禮那天,宋燁也是穿著一身紅色的吉服,那是他早在幾個月前就準備下了,別人連碰都捨不得碰,他說,那是要留著冠禮給曦兒添彩頭的。
紅衣之下,他為衛玄序加冕皮弁冠:
「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衛玄序登上鮮血四流的高台,立於血泊之中,緩緩低身拾起短刀。上面都是宋燁的血,還是溫的。-
最后冠禮的時候,宋燁為他捧上來一碗酒,也是溫的。後來他才知道,那是宋燁顧忌他的腸胃,擔心他飲生冷的會難受,連一碗生酒也要溫熱了一直抱在懷裡暖。
宋燁把酒碗遞給他,說著: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老無疆,受天之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