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當初為了裝成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孩,自己在書生面前像傻子一樣在騾子上手舞足蹈了多少回。
權持季已經分不清自己那時的舉動到底是因為寄人籬下的彷徨還是單純地等待書生晚上端著一碗甜糕柔聲細語的哄騙。
但是因子虛覺得權持季這是純有病。
權持季明明是個明媚少年郎的長像,身量很高,身上也不乏一些明艷的暖玉裝飾,板指是艷色的雞血石,雕刻兩隻可愛的少獅子,但這一切都沒有壓住他身上惡意的氣息。
權持季的惡趣味總是這麼重,似乎總在享受別人狼狽尖叫的樣子,就像在銷金寨時:他明明可以一刀給黑七一個痛快,但他先是剁了黑七的胳膊,明明知道黑七知道的是假消息,還逼著黑七與因子虛對峙,最後一刀砍了黑七腦袋尤嫌不足,還用刀尖刺透了黑七的腦殼,將流著白漿的黑七首級舉到因子虛面前欣賞。
因子虛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黑七死之前已經要被權持季搞瘋了。
這樣的人竟會選擇在朝中忍辱負重提心弔膽,簡直是匪夷所思。
因子虛後怕一樣撇了權持季一眼,看到對方因戲弄了自己而顯得心情很好的樣子,不由有了一絲長輩看晚輩的鄙夷,心道:他這麼陰暗扭曲的性格到底是誰教出來的?
許是權持季現在的心情確實不錯,竟有了與因子虛聊幾句的閒情:「因老闆,你覺得許沉今厲害嗎?」
因子虛一愣,乾巴巴地嘗試著問道:「能……誇他嗎?」
他實在不想違背良知說自己的壞話。
但他也不想因為說錯話被權持季要了老命就是了。
權持季竟哈哈大笑了起來,捧腹笑得肚子都疼:「你們誇他,不非就是一句曾位極人臣,攪得朝廷天翻地覆,但是沒意義啊。他口口聲聲扶助前太子,卻把人逼死。然後一厥不振,什麼都不想要了,被流放那日連最後保命的手段都沒留下。聽說他自己說喜歡閒雲野鶴瀟灑自在,說什麼事情結束後一定要去隱居田園,結果呢?是他硬要和前太子捆在一處。就像我之前說的,道路不同還硬要靠過去做一根繩上的螞蚱,最後不就是害人害己?」
因子虛立刻鼓起掌來:「先生說得對。」
權持季冷笑一聲:「許沉今不懂人情卻說策略者善察人心。我在塞上時雖不曾見過許沉今卻久仰他的名聲,所以我不喜歡他。」
還有一點,權持季當初害怕禍連書生所以不辭而別,後面也沒想過可以若是重逢自己去沒臉沒皮地纏著書生。
從他離開那日起,他就放棄書生了。
書生對他而言,或許沒有重要到要他轉輾反側。
而許沉今倔強,偏偏就是放不下太子,直接與太子做了個同一舟沉船上的亡人,可笑至極。
權持季想:若是他真遇到了許沉今大抵也會意見不和吧,差不多的事情,他們的選擇卻天差地別。
所以權持季不喜歡許沉今。
因子虛還在陶醉地「啪嗒啪嗒~」拍手叫好,狗腿的程度令人髮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