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子虛乾的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販黑糧賣棺材……別人只當這兩人怕鬼纏身,怕遭報應,便早早就將屋外的燈熄了。
殊不知這夜深人靜時,在規律的時間總有信鴿拜訪。
因子虛打開窗欞探出一臂,一隻肥鴿立於他的腕子上,紅彤彤的鳥腿上是一個精緻的竹筒。
竹筒為了防遺失捆得很緊,因子虛把東西取下來時還扯掉了一根白羽。
「辛苦了哥們。」他雙手合十把鴿子放飛,借著朦朧的月光趴在窗欞上仔細端詳:「哦,喻白川,高氏懷了龍嗣。」
作為道上有名的黑糧販子,拼的就是消息的快慢,這裡最近發生了什麼,黑糧在這裡安全嗎?要運到哪裡去才穩妥?
喻白川身體頓了一頓:「太后黨的高氏?」
「是。」因子虛點了點頭:「朝廷要變天了。黑糧要換地方放著了。」
因子虛道:「高淑儀是太后趙氏的外甥女,仰仗太后,這幾年的嬪位升的很快,大有寵冠後宮之勢。聖上少嗣,近年身體每況愈下。太子是個沒什麼真本事的,朝中不少人反對。要讓高氏真的生了一個皇子出來,朝中的局勢就一邊倒了,最近恐怕宮中要不太平了,這個孩子不知道會鬧出什麼大事。」
喻白川沒什麼心思聽因子虛分析什麼,諾諾道:「那我們那批黑糧是要脫手還是繼續放著。」
因子虛想了想:「放著吧,估計很快就要漲價錢了。喻白川,那批糧的調動就交給你了。」
喻白川「哦吼——」了一聲,覺得真是難能可貴,視財如命的因子虛竟然把他的寶貝黑糧調度的權利交給他了。
因子虛把竹筒連著信紙一起放在燒得火旺的爐子裡,撣了撣衣袍袖子上的紙灰,自顧自到兩條凳子拼成的簡易床榻上攏緊了厚絨的褥子,很快就睡著了。
喻白川自討沒趣,歇了燈後將腦袋貓進枕頭裡,咬了牙:「因子虛……」
他和因子虛這麼多年的交情,因子虛屁股一撅,喻白川就知道他憋不出什麼好屁。
什麼叫「若因子虛作孽把自己弄死了就叫自己去跟著陽長」,因子虛作的孽還少嗎?這分明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訴喻白川:他因子虛打算要鋌而走險了。
這傢伙……
喻白川呼出了一口氣,那濁氣嘆得迂迴蜿蜒,莫名惆悵。
喻白川想:這傢伙向來不是什麼老實人。
……
年關將至,天氣還是很冷,涼都城中河曲的夜燈一夜比一夜繁多燦爛,夜裡很鬧,因子虛早早歇下卻總是睡不安穩,很早就被擾了夢。
天還蒙蒙亮,因子虛敲著碗,肚裡空空的,燒得慌,便決定去端個燒餅鋪子的油燒就走。
他看見那鋪子裡忙忙碌碌的還是當年的那個小夥計,那個嘖嘖品鑑自己那兩張破春宮的小夥計。
小夥計長高了很多,但是身形已經佝僂,皮膚由原來健康的紅棕色變得有點兒發綠,他早就娶親,蹲在地上燒柴禾的是他的妻和年幼的女兒。
因子虛一時之間錯愕了一下,髒兮兮的手指頭大咧咧地把還燙的油燒塞進嘴裡,恍如惡鬼搶食,嗚咽著大口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