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來。示意侍衛放開拘束著她的手,此時,她半跪在地上,頭髮有些微微的凌亂。他蹲下身,用左手撥開她的手掌,將金銖一枚枚傾瀉在她的手中,金銖相撞的聲音在廊檐下迴響,無端的,竟有些凝重。
他又用手合上她的手掌,示意她捧著這些金銖。
「你可以走了。」蘇茗低垂著眼睛,看著秋娘握著金銖的手。濮陽殊不知道該怎麼做,蘇茗難道就知道了麼。
他對秋娘,亦是無愛無恨。濮陽殊是不懂情感,而蘇茗……蘇茗覺得自己是太懂情感。
沒有期望,就不會受傷。
不予人信任,便不會遭受背棄。
他靜靜的看著秋娘。秋娘居然覺得眼前的他很陌生。那眼睛裡,分明帶著淡淡的審視,但這審視也不帶譴責與惡意,就好像是路過哪裡的時候,看見一朵再尋常不過的花。
雖然這花尋常、普通,遍地都是,但也不是不可以駐足。
你會厭惡、喜愛再尋常不過的一株花麼。一株,你從未放在眼裡的花。秋娘在蘇茗這般的注視下,居然覺得有些懼怖。
「走吧,離開我的視線。」蘇茗淡淡道。
她愣了愣,囁喏兩下,「感謝少主寬宏。奴婢,奴婢告退。家主告退。」
她站起來,行了一禮,見沒有人阻攔她,便倒退著走了兩步,隨即轉身小跑了起來。走的時候也不忘牢牢捧住手心裡的金銖。
「婦人之仁?」
濮陽潛淡淡的注視著蘇茗,感受到一種微妙的違和,他發現他有些看不懂這個孩子。
不管是暗衛所稟報的一日溫和一日冷漠的性情,還是他時而漠然時而沉鬱的眼神,再或者是他要種兩棵梧桐,再再或者他時常發呆。那發呆卻也不像是在發呆。
他驀然的想起施子晉說的話。
他說三公子的心理也許有一點問題,他領他走了一段路,在那一段路上,他居然自己同自己對話。也許是太寂寞了。
真的是太寂寞了麼。
蘇茗並沒有就婦人之仁一詞做出什麼反駁。濮陽潛只是覺得,他的目光幽深若泉水。
「濮陽雷想要做你的老師。」濮陽潛正是為此事而來,他處理了意圖傷害濮陽殊的人,派遣藥老調理濮陽殊的身體,這些,都是緣於那槍與劍。
過去的幾百年裡,從沒有人能真正駕馭這兩柄武器。濮陽殊……是一個奇蹟。
濮陽雷正是以劍術見長,雖然,他已經老了,罹患心疾,卻仍然有猛虎之威。他這樣的人,願意成為濮陽殊的老師,是濮陽殊的機遇。許多人都在為濮陽殊的事跡驚嘆,但他們一直都是暗暗的窺伺著他,不肯向前也不肯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