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下官……」曹靖舟支支吾吾,一副扭捏姿態。
「有事直說便可,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何至於這般忌憚?」謝見君莞爾。
「下官想拿回那封辭表。」曹靖舟閉了閉眼,做好了被斥責的準備。
「不打算走了?」謝見君反問,深邃雙眸中閃過一抹戲謔。
「不、不走了。」曹靖舟有些心虛道。天知道他那日是真的怕極了,才會生出辭官這般荒唐的念頭,縱然他家境雖富裕,但也是苦讀多年才考上的舉人功名,哪能輕易就撂了挑子。「我想留下來,甘寧縣的百姓經此地動顛沛流離,無處安居,還有好些孩子失去了爹娘親眷,一朝變成孤兒,我想在城裡劈一塊空地建福佑堂,收容無家可歸的孤兒,年紀大些的,就請匠人教他們營生的手藝,年幼些的,交給嬤嬤們□□養,身子康健後許人收養,由官府定期入戶回訪,以確保這些孩子們都能過的上好日子。」
「不錯。」謝見君拍拍他的肩膀,以示讚賞。
「下、下官是聽聞甘州商會成立了安濟院,才得此想法。下官只是希望受傷的百姓能儘快好起來,走出災難的陰影,重新回歸於原來的生活。」曹靖舟忙不迭地解釋道。
但謝見君聽他說完,臉上並沒有半分高興,片刻,他沒頭沒腦地吐出幾個字,「不會的。」
「誒?」曹靖舟訝然,不等他將心中疑惑問出後,謝見君繼續喃喃道:「身體上的傷口總有一天會癒合,但心裡的傷會伴隨一輩子,在某個風平浪靜的時刻,打人一個措手不及。」
愚笨如他,也聽出了這話中的含義,他沉默下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這句話,然就見眼前之人從袖口中掏出小心保存的書信,當著他的面撕得粉碎,「那日的事兒,本官權當沒有發生過,望你秉節持重,勿忘本心。」
曹靖舟還在發蒙,謝見君已然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帳子圍起來的篝火堆走去,今日是頭七,白日裡剛下過一場雨,夜裡有些涼,他要將火燃的再旺些,照亮那些歸家之人的路。
*
熱鬧褪去,帳子附近逐漸沉寂下來。
一婦人輕搖懷中稚童,低聲唱著安眠的童謠,她聲音不高,音色卻猶如鶯舌百囀,洋洋盈耳,眾人都不吭聲了,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一起,靜靜地聽著,謝見君也坐在篝火堆旁,享受著片刻的恬謐。
「知府大人,老夫來給您換藥。」
馮大夫背著藥箱湊上前來。他聽說謝見君前兩日在滄河村為了救一孩子,單手抵住了倒塌下來的石板,被震落的碎石砸傷了胳膊,特地過來查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