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春景抬頭,看見陳藩站在台階上面定定望著他,這是陳藩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之前說的,但凡你有難就來喊我,雖遠必誅,是真的!」陳藩把不鏽鋼的樓梯把手拍得砰砰響,在他身後傳來越來越大的喧譁聲。放學了。
賀春景終於笑出來,朝他做了個「去!」的口型,在人群將自己淹沒之前,噠噠噠跑下樓去了。
第7章 書中真有顏如玉啊
七月將至,天氣一天熱過一天,一樹一樹的知了扯著脖子死命叫喚。
有些高緯度的地區,夏天是沒有知了的,賀春景的老家就恰好是這麼個清淨地方。
他剛來的時候,哪見過這陣勢,語文書上說得很文雅啊,說這玩意兒叫起來 「知了~知了~」的,他還以為是單蹦兒一個蟲子在那文文靜靜地叫,結果一下火車他就傻眼了,一條街跟黃河大合唱似的。
震耳欲聾,無孔不入,他有一兩個禮拜都被這群囂張蟲子吵得睡不著覺,抱著被子一直熬到樹上沒聲了才能合眼。
賀春景又把耳朵里的紙團往裡按了按,讓它們堵得更加瓷實。
廠房車間後院有一片空地,有時候工人出來躲懶,甚至犯了癮,偷偷摸摸違規吸菸的,就愛來這地方閒聊。
空地上橫堆了幾個不知用來做什麼的水泥管子,日久天長,周圍的草木長起來,自成了天然的屏障,能把直徑一米五的管子口遮得幾乎不透光。
外頭悶熱,水泥管子裡卻涼爽得很。
遮陽庇蔭,管壁冰涼,把手放在上面久了,還能感受到濕潤的泥土氣透過來,這可是賀春景發現的寶地。
這會兒趕上午休,大家一窩蜂去了食堂,他樂得清靜,正獨自窩在管子中央,身下鋪了條用來隔灰的空麻袋,借著撥開枝條透進來的天光研究教科書呢。
但今天中午好像格外鬧騰。
他把耳朵里的紙團掏出來,細細聽了一會兒,外面果然不只是蟬鳴在吵。
「廠里怎麼會有這種臭流氓!」一個女聲恨恨罵道。
這姑娘似乎不是一個人,賀春景湊到管子邊上向外看,果然外面五六個女孩子在四處張望,像是在找什麼人。
「今天咱們非把他逮住,交給邱主任辭退了不可!」
「對!你看清楚了他穿著黑上衣灰短褲是不是?」
「我看得一清二楚!」這是先頭開口的姑娘,齊耳短髮,長得漂亮,性格也潑辣。
賀春景隱約記得這姑娘叫張可喬,和自己是一個車間的,但從沒說過話。
他低頭看看自己洗舊了的白襯衣牛仔褲,鬆了一口氣。
穿得對不上,就算有人發現他在這,也不會誤會他就是逃走躲起來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