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的人生本該終結於那一場冬雪。」裴尋芳道。
「那一年,洛陽遭火攻屠城,顧家軍全軍覆滅,城內一片焦土,遍地死屍。大雪下了七日,掩蓋了一切,整個洛陽變得晶瑩剔透,像一座雪宮。」
「他不知從何而來,戴著個銀色面具,像從天而降的仙人,他將我從死人堆里抱出來,給我餵吃的,問我可還有親人。我說我的親人在大庸帝城,他說,他正好要去大庸帝城,問我要不要結伴同行。」
蘇陌的心突突直跳:「是他帶你離開洛陽的?」
「那些日子我們形影不離。從洛陽到大庸帝城,我們走了一月又三天,中途遇到多次流寇匪徒,他教我用計應對,竟都安然度過。」
「他似乎無所不知,不管遇到何種危機都波瀾不驚,輕鬆應對。」
「可他身體不大好,總是心事重重,他教了我很多東西,包括大庸帝城的風土民俗,城池布局,甚至朝堂格局,還有一些我從未聽過的工藝原理與藥理,我要認他作先生,他沒有反對。」
「先生從不提自己的事,也不許我靠他太近,我與他相處一月余,卻連他的真容也未曾見到。」
「分別那天,天氣特別好,他帶我去放紙鳶,可我不知為何在山坡上睡著了,當我醒來時,已是深夜,滿天繁星,我身上多了一個護身符,先生已經走了。」
「我在那山坡上等了三天,我看著日升月落,知道他不會再回來。我按照他教我的,來到帝城,混進了宮裡,一步步走到今天。我從未停止過找他,可他就像在這世界消失了一樣,了無痕跡。」
「公子你說,這世上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人?」
蘇陌已然懵了。
開滿紫色小花的山坡,放飛的紙鳶,還有夢中小男孩的臉,都逐漸清晰。
而蘇陌看見自己,在熟睡的小裴尋芳面前,摘下面具,為他戴上護身符,道:「莫痴莫妄,方可長樂永安。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蘇陌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他一把揪住在他眼前不停晃動著的墨玉螭紋韘,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不止一次穿進過這本書里。
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曾來過這裡。
他救了小時候的裴尋芳,並用一枚宮錢,暗示著他所在的時空。
忽聽「嘎嘣」一聲,似有什麼東西斷開了。
兩人俱是一愣。
原本完完整整的螭紋韘已經分裂成了兩枚。
其中一枚圓潤素淨刻著暗紋,如謙謙君子,另一枚齜牙咧嘴,像兇狠煞神。
一枚君韘,一枚臣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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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王本欲按原計劃贖出季清川,可他很快發現,事情遠比他想像的複雜。
當他從宮裡返回時,不夜宮已被圍了個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