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范對這個跟在李令馳身後的副將沒什麼好印象,提及白籍更是警惕萬分,當即斜睨道:「那麼裴將軍的言下之意?」
「左右咱們不是正在商議如何騰出這筆軍費麼?」裴雲京目不斜視,仿佛只是在解決一件尋常事,「臣奏請主上推行土斷之國策,重新劃定州郡,白籍按其實際居住地重新登記,併入黃籍。文尚書既說世家各族得享天恩,那麼這些白籍自然更是如此,既是為北伐收復大梁失地,咱們誰也不必厚此薄彼!」
朝堂頓時譁然一片,譬如文思范這批站北伐的官員,總以為左不過是多出些銀錢的事。而有聖旨在手,層層剝削,這樁事最後便能落在田騶的頭上。可要合併白籍,那便是擺明了要放世家的血。當初為搶奪這些不受賦稅約束的衣食客,世家之間沒少起過衝突,現在要他們將吃進嘴的肉囫圇吐出來——
殺人也不是這般道理。
「怎麼說朔北原先也是你們的地盤,又不是我們這些江左人的,」文思范沒料到這一出,氣極慌極,竟又開始劃清南北界線,「憑什麼我們損地失田,還要將這些年的辛辛苦苦積攢的家業全吐出來,去填你們北伐的無底洞!」
裴雲京今日說得何其輕巧,只是合併白籍又豈是一朝一夕之事。今日由裴雲京提請,這口子一旦開了,土斷有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從今往後北伐出征便是朝廷閹割世家的大馬金刀,只要事關北伐,但凡是為軍費,無論李令馳抑或謝公綽,便都可借土斷之國策光明正大地斂財。
世家多年盤根錯節,即便吵著說分南北,也不過是關乎利益分割才有的口舌之爭。說到底他們本該是最牢固的聯盟,而非兩派權臣黨爭的犧牲品。土斷一出,別說江左士族,便是李令馳的黨羽也要思之再三。
因而此事最好的結局,便是兩方大吵一架,最後各自不歡而散。
「這朝廷還是大梁的朝廷,當著主上的面,你急著分什麼你我?且若非朔北受難,何來江左安定?讓你擺出點兒誠意便要死要活,」尉遲燾掃過文思范,自暴自棄般破口大罵,「那還北伐什麼,不如收拾收拾,來日一齊做五部的刀下俘虜吧!」
溫孤翎也迅速跟上話來:「說來要真算舊帳,咱們還得算算介州溫賢王之事,聽聞當年謝府高門巍峨,連咱們堂堂王爺也不得入內,眼下玉氏反叛幽禁大梁皇室,豈知不是你們謝氏在背後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