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反叛,頭一個便是拿我謝氏親眷祭的旗,」謝遠山此時已然不單只是為北伐而吵,「溫孤大人貴人健忘,我可不會輕拿輕放!指點?是指點他如何殺我族親,還是指點他如何奪大梁兵馬?」
既要吵架,陳芝麻爛穀子便是最合適不過,江左一派瞬間接收到尉遲燾與溫孤翎釋放的信號。議事的內容就由最開始的北伐抗敵,莫名牽扯到八竿子打不著的溫賢王吃閉門羹一事上,隨即迅速蔓延開來,各方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原本莊嚴肅穆的朝堂一時成了日上三竿的菜市口,幾十張嘴你來我往,堪比扎堆嘰喳的市井麻雀。
法不責眾,天子威儀能壓一人,不見得能壓百官朝臣。殿中的羽林郎將見此情形不由面面相覷,按雙方劍拔弩張的氣焰,早已到了需要鎮壓的地步——若是他們的主上膽敢一聲令下的話。
可永聖帝遲遲不開口,兩方人馬吵到最後幾乎無關國事朝政,譬如昨日甲睡了乙府上家伎,前日乙又偷甲府上文玩,再不上檯面的事也統統甩到對方臉上,毫無高門大族的尊貴可言。
喧鬧不知過了多久,雙方仍沒有休戰的意思,倒是殿堂之上突然爆出一聲驚呼——
「主上,主上!」眾臣面紅耳赤驟然噤聲,只見鄭蕃正擁著閉眼暈死過去的永聖帝,對階下一眾寺人、羽林郎將以及朝臣厲喝道:
「快傳太醫令!」
第068章 死士
那日永聖帝大殿昏厥, 一半是被氣上頭,一半是被逼無奈。裴雲京一語驚人,土斷得永聖帝心卻不得世家人心, 殿前失儀便是百官發自內心的反對, 之後縱然謝氏父子再如何婉轉, 也是投鼠忌器, 這一項國策利國利民不利百官,最後只得暫時擱置,不了了之。
江右萬斛關外是山河故土,江左朝廷不思北伐,不施土斷,日子便又回到原先的消閒。春去秋來, 轉眼已是九九艷陽天,又一日休沐的李府, 裴雲京拿著封信匆匆穿過寒菊幽香的庭院, 來到李令馳的書房門前——
「明公,嶺南急報!」
說著裴雲京跨門而入,將信呈上。嶺南千里,危機四伏, 李令馳特命趙雲清一路護送, 從二月十四算起, 足足八個多月, 李令儀一行才差不多行至嶺南邊境。
啪的一聲!
李令馳一目十行, 翻掌摁著書信, 指縫間隱隱透出個引人注目的刺字, 倏爾他抬眸,「可有查探刺客來歷?」
「刺客一擊未中, 當場自盡,想必事前做了兩手準備。」來前裴雲京問過信差,趙雲清當胸一劍,字里行間兇險萬分,裴雲京不由慶幸,「所幸二爺只受了些驚嚇。」
「當場自盡,」李令馳喃喃,此行除趙雲清之外皆是精銳,刺客尤能以一抵百,足見背後之人的本事不小,「派的還是死士,豈非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