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推測?」永聖帝簡直氣笑了,抬手又是重重的一擊,「廷尉辦案向來看的是人證物證,何時學會這般模稜兩可地敷衍!沒有證據他便不是謝家人,別與孤扯什麼陳年冤案,當年洛都謝氏殉國之事天下皆知,蓋棺定論,誰能冤他謝家人!」
淳于霑跪得端正,老臉茫然,「主上息怒,那老臣——」
「淳于霑,你自稱一句老臣,便更該明白這樁連環案的重點何在!」永聖帝壓著火氣,同樣克制著心虛,「於武庫失竊案無關緊要的,只要有人認罪並為此付出代價,就可以點到為止,你可明白?」
永聖帝咬緊代價二字,字字見血,便是無關緊要之人也不必再留活口,淳于霑好歹歷經兩朝,他不希望這個老人精在此時跟自己裝傻。
而淳于霑也確實是個人精,得了便宜還會賣乖,得了一寸還要進尺,「那老臣可否再求主上寬限幾日?既然縱火犯已緝拿在案,定罪量刑也是順理成章。只是此前案件環環相扣,撲朔迷離,著實費了一番功夫審查——」
「好了!」永聖帝可沒閒情逸緻聽他叫苦連天,只說:「三日為期,許你只辦一件武庫失竊案,但凡審出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算你辦事不力,到時可別再怪孤逼你太過!你若真辦不了案,查不了贓,屆時還得勞御史台、五兵、吏部插手,那不如現在就退位讓賢!」
胡毋釗因土斷而被抄家,舉家下了大獄,然而土斷轟轟烈烈還未結束,量刑定罪也還待來日。眼下御史台群龍無首,暫且不算李謝兩派之人,可五兵與吏部卻是,既然此案查出不該查的人,永聖帝就得原地摁死。
且他如此疾言厲色,也是因為武庫失竊實在非同小可,此事既是要給永聖帝一個交代,更是要給偏居江左的所有世家一個交代。否則此時玉氏水師亦或五部來犯,那才當真是要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天潢貴胄束手就擒,為人刀下肉,作人盤中餐。
淳于霑自是更加明白這點,他渾渾噩噩半生,一隻腳已經安穩地踏進棺材,臨了卻要扛起風雨飄搖的大梁江山。這些話的分量太重,頃刻間壓彎他的腰,迫他跪倒在地,「老臣惶恐,老臣遵旨!」
日入前五刻,淳于霑的車駕終於出了宮門,宮門隨後下了鑰。上官澤騎馬跟著車駕,回頭見宮門嚴絲合縫,轉而俯身貼上車簾,「大人,還是三日為期,失竊的兵器,咱們從哪裡——」
上官澤戛然而止,抬眸的瞬間,一支冷箭自天外飛來,幾乎擦著他的睫毛穿入車駕內。
他先是一驚後是一沉,起身的同時橫刀抽離,大喝道:「保護大人!」
眾人皆得令拔刀,霎時擺開陣列,冰冷的刀面映出天邊一抹血色。倦鳥歸林,百姓歸家,街上本就不剩多少人,這一架勢擺明了要殺人,更是嚇退周遭百步內的人影。
可一箭之後遲遲不見下文,上官澤捏著汗巡視四周,轉而回身掀開車簾,「大人您可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