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原本也作如此推測,」單啟正搖搖頭,「但後來下官抓到幾個自稱夫役的黑籍,他們不明來歷,又著實有些功夫在身上,下官便覺得此事或許無關天災,而是人禍。而後經大匠核實,地基砂漿也確實被人偷偷注了水,漿體比例更改,承載能力有如天差地別,這才導致地基鬆軟,地震來時不堪一擊。」
不明來歷,又有功夫在身,淳于霑幾乎是瞬間達成共識,「竟有如此巧合,單大人抓到的這批黑籍莫不就是另一批暗樁?」
「下官也納悶兒呢,怎麼回回都有這暗樁的事?我瞧鍾離望在世的時候,他們倒還安分一些,」單啟正拔尖了音調,是真不明白,也是指桑罵槐,「可鍾離望一朝伏法,怎麼這些人反倒生出一身反骨,流竄四方為禍作亂?」
「沒了舊主總有新主,暗樁也是人,總有利益驅使,才叫他們不甘於現狀。」淳于霑輕嗤一聲,舊事重提,「單大人納悶兒,老臣也不明白呢!彼時鐘離望放著好好的太樂令不做,突然去刺殺一個流放之人,招致殺身之禍。此案最終草草了結,時機不濟不得詳查,如今想來,豈知竟埋下諸多惡果!」
他咬在突然二字,暗示鍾離望此舉莫名其妙,大有遭人栽贓陷害之嫌。
「說來鍾離望一死,」前頭的鋪墊夠久,單啟正此刻開門見山,「究竟誰會是最大獲益者呢?」
四下一時竊竊私語,可明眼人都知道,樁樁件件離不開當朝護軍,當初李令馳盛怒之下,究竟又包藏什麼不敢為世家所知的禍心?
「據說那鍾離望豢養這批暗樁,就是為搜集世家秘辛,」淳于霑幾乎是直搗黃龍,「可如今這些秘辛好似神鬼傳說不明去向,廷尉史歸檔的案卷空空,倒叫咱們這些官員做起事來畏首畏尾,生怕哪日也落得陳郡太守那般的下場!」
「白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李氏一黨終於不甘坐以待斃,度支尚書溫孤翎先聲嗆道:「倘若執掌刑獄的淳于大人竟還會做賊心虛,我大梁法度豈非危矣?」
可眼下這局面,誰應聲便是誰做賊心虛,淳于霑連半分眼色也不給,「若是溫孤大人掌握世家秘辛,自然站著說話不腰疼!」
溫孤翎後知後覺落了下風,慌忙道:「我可沒這些下作東西,淳于大人說話可要憑證據!」
「天子軌物蒼生,臣子踐律蹈禮,老臣心中乃是拳拳敬畏之情,」淳于霑抱拳向天,滿臉不屑幾乎要溢到這大殿之上,「倒不比溫孤大人,說誣陷就誣陷,扣不了屎盆子便撒潑!」
眼見這幾個老傢伙又要吵得不可開交,永聖帝一張臉拉得老長,赫然諷道:「要不要我在殿中搭個戲台子,賜百官蒲團,聽你二人把戲唱到宮門下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