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見胡長深把了半晌的脈象也不吭聲,急躁溢於言表,終於耐不住問:「胡大夫,內子這是怎麼了,怎的突然就昏死過去?」
這對夫妻此前是世家的衣食客, 土斷推行之後才被放出來,這些人無依無靠, 想必是遭了世家不少壓迫, 所以才叫這位夫人落下病根。
胡長深看了一眼郎君,心里不由發虛,其實他根本摸不到脈象,觀夫人衣擺又隱隱見濕, 大抵是沒救了, 可他見郎君如此著急, 又有些不忍心, 「令正這病——」
郎君一聽胡長深如此猶豫便更急了, 「大夫您懸壺濟世, 萬不能見死不救啊!」
這一帶的百姓幾乎都是胡長深一手診治, 他在這群人中的名氣越大,於他這般心軟的人便越是束縛, 此前胡父也曾告誡過兒子:
若所遇已是回天乏術,天意難違,也莫要過分求全。
胡長深回回都好聲應下,可哪回也不見他真放在心上。
看這情形,胡長深又有了衝動,咬牙道:「我試試——」
「她早沒救了,你強試什麼?」
一個少年氣的聲音忽然自胡長深耳後傳來,如晴天霹靂,更醍醐灌頂。
胡長深猛然轉身,小郎君脖上有一道疤,很淺,但胡長深一眼看出那是刀傷。
淺灰色的疤痕觸目驚心,胡長深不由多打量了這個小郎君幾眼。
那郎君仍抱著夫人,眼見這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小子口出狂言,是害怕,更是憤怒,「你胡說!你小小年紀又不會醫治,做什麼詛咒內子!」
胡長深被郎君的聲音拽回神,即便不甘願,他心里也認同這個小郎君的話,單是一眼便能斷生死,想來他的醫術比自己還要高明幾分。
但一出口,胡長深還是那副猶猶豫豫,「這——」
救命稻草就在眼前,郎君不願也不許胡長深退縮,他死命揪住胡長深的衣袖,聲嘶力竭,涕泗橫流,「胡大夫,您常年在這一帶行醫,救死扶傷無數,我知道您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救內子,求求你救救她!」
街邊的百姓聞言也都轉過來看向胡長深,期許的目光是最難以掙脫的枷鎖,胡長深到底沒能拗過郎君的意思,鼓足勇氣,最後又重複道:「我試試!」
東風吹馬耳,世人總是這般,小郎君也不願再多說什麼,只丟下一句不可救藥便負氣而去。
那郎君眼見人已走遠,才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我呸,不懂裝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