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多久,紗帳翻湧,床榻搖曳驟停,赫連誠端的警覺,在深深一吻後還有餘力問:「外頭什麼聲音?」
「兩耳不聞窗外事,」謝元貞嗓子啞了,扒上他後腦勺,細長的脖頸已留下一圈深紅色印記,謝元貞毫不在意,外頭的天塌了也有司馬府的院牆頂著,「扶危怎能分心?」
赫連誠皺眉看他,停在與謝元貞相觸的一寸間。
「這後院靠近菜市口,」謝元貞嘆了一口氣,「午時已到,接近三刻了。」
近來盜賊肆虐,亂世用重典,時常有犯人遊街,拉到菜市口行刑。
這聲音於謝元貞已是司空見慣,卻聽得赫連誠膽戰心驚。
「慕容裕就給你指這種宅子?」赫連誠眼中欲/火與怒火交疊,抵在床榻的手掌青筋畢露,「這宅子不好,哪日你請旨換了。」
「我不要,我等著扶危給我換。」謝元貞眼眸迷離,眼底深情,痴痴望著居高臨下的赫連誠,「郎君威武,箭在弦上,別泄了勁兒。」
遊街的喧鬧漸而停下,萬人空巷,四下死寂,帳中卻正到激烈時分,可以想見是人犯被押上刑台,令箭落地,立即執行。魁梧的劊子手握鋒刃,振臂高舉,見血的驚呼與極致的歡愉一道溢出,叫人難分夢裡夢外,
浪潮翻湧,驚濤拍岸,赫連誠仿佛聽見人頭落地的聲音。
「你要活著,」赫連誠與謝元貞大口喘息,是飄然欲仙,亦是劫後餘生,「與我一道活著!」
是日李府,自從江豫川在獄中自盡,他的身後事由護軍李令馳親自操辦,所按早超過尋常官員下葬的規格,單是停靈便定了一月之數,不僅如此,李令馳還將江豫川妻兒接到自己府中親自照應。
明日宮宴,今夜便是一家團圓飯。李成碧得了失心瘋,江夫人又是孤兒寡母,正好與李令馳做半路親人。
「來府中這些日子,」李令馳沒動自己面前的餐食,看著堂下的江夫人母子,一派和藹可親,「小寶吃穿可還習慣?」
「明公問阿寶,」江夫人笑著去摸幼子的腦袋,那裡頭髮鬆散,聞起來一股奶香,「阿寶要知禮。」
阿寶嘟著嘴吃得十分認真,誰的話也聽不進,眼睛瞪得老大,只看到小手中的食物。
「無妨,」李令馳見他胃口好,仿佛自己也酒足飯飽,忙笑道:「別攪了阿寶用飯的興致。」
「明公,」江夫人邊哄兒子吃飯,漫不經心一問:「不請二小姐過來麼?」
「這菜夠不夠?」李令馳裝沒聽見,喚來侍婢,「阿寶在長身體,不若寡人吩咐後廚再做兩道菜來。」
「明公切莫鋪張,」江夫人識趣不多問,只是攔下侍婢道:「淮清在時也常叮囑,一粥一飯來之不易,凡事當節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