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摻和今夜我等也來了!」尉遲晗雙手捏得更緊,又急又恨,雨水在嘴角炸開了花兒,「我豁出命去叫了他們來,若是沒趕上,柳大人難不成真要喝了這毒酒不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柳濯纓抬眸,「今日這酒灑了,明日還會有三尺白綾,此乃定數。」
「這可不是我認識的柳濯纓!」尉遲晗猛然甩開柳濯纓的手,眼前一片模糊,出口卻是清清楚楚,「今夜站在這裡的都是我大梁的士族子弟,不分朱竹,不分高低貴賤,他們一聽主上要處死柳大人,可都趕過來了!」
言下之意,今夜支持柳濯纓的並非只是士族子弟,更有其背後的士族集團。不管永聖帝殺柳濯纓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士族對於永聖帝的耐心都已接近極限。
「尉遲公子,今日若我由得你胡鬧,來日功不成名不就,你便是首當其衝,」柳濯纓何嘗不明白這一點,他透過尉遲晗去看他身後的士族公子,清談到底誤國,他們皆是一表人才,若來日肯為國求進,大梁未必會走到山窮水盡,「公子盡心搭救之恩我感激涕零,可我不能拖你下水!」
尉遲晗急得要跺腳,「今夜我既敢來,便已做了最不濟的打算,我——」
柳濯纓赫然抬掌,止住他要說的話,隨後彎腰,執意去撿地上的酒壺。
「我不許你喝!」
尉遲晗腳下起勢,酒壺就躺在兩人之間,他見攔不住人,抬腳就要去踩酒壺,旁觀已久的淳于霑忽然橫刀過來——
「父親!」
眾人驚呼,剎那溫熱的鮮血隨雨水沖刷而下,柳濯纓整個人撲到尉遲晗身上,挨著他的耳朵,哆嗦著嘆出一口氣,才艱難道:「尉遲公子,如晦常說你冒進,看來不是虛言。」
懷中人薄如蟬翼,好似輕輕一捏便灰飛煙滅,尉遲晗雙手緊緊抱住柳濯纓後心,觸手一灘熱流,轉瞬又被雨水沖得乾乾淨淨,仿佛不過是他緊張到極致的一場血色幻影。
尉遲晗抬眸,看向淳于霑的雙眼已然通紅,淳于霑收刀入鞘,在雨柱中與之默視,眼中神情複雜。這一刀不留情,為的是成全柳濯纓,是要送他一個忠君之名。
一刀激起千層浪,尉遲晗身後不斷湧上士族公子,淳于家的更是當先擋在父親面前,父子對峙,士族與天子對峙。
「柳大人!」尉遲晗扶著柳濯纓雙臂,向來是他聆聽柳大人教誨,如今也輪到尉遲晗規勸柳大人,「鳥未盡,慕容裕就先要藏弓。若來日他得勢,哪裡還有咱們這些士族的活路!慕容裕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
「我——」
柳濯纓看他,還想再說什麼,柔美的桃花眼驟然瞪大,繼而眉心皺起,仿佛劇痛難忍,下一刻嘴角見血,竟是直直倒了下去!
四方天外,暗箭來襲,
是一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