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騙你。」說著俄勒昆止不住地咳嗽,聽聲音沉悶渾濁,像是腑臟出血。
「可你說你要與你的同伴共存亡,」這話聽得多了,謝含章卻反而不相信,她往回走了兩步,「那麼七年前的那些人呢,他們就不是你的同伴,你就可以眼睜睜看著他們血肉模糊,自己逃之夭夭?」
「因為他們是莫日族人,不是我巴瓦部人,」俄勒昆虛弱的聲音陡然轉冷,指尖抓地,強撐著想要坐起,「他們稱我為色目人,這意思應當不需要我為謝小姐解釋——所以我憑什麼要與他們同生共死?」
「可如今執掌北靖的不正是莫日族人?」謝含章眼睛一轉,「你口中的那位左夫人,難道正出自你們巴瓦部?」
「當年靖襄帝鼓勵兩境百姓通婚,不就是為圖天下歸梁?五部之間更談不上通婚,」俄勒昆一哂,「那是鞏固聯盟。」
「所以我說,」謝含章又往前兩步,蹲在俄勒昆身邊,「你就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
「我何曾說過我是正人君子?」俄勒昆咧開嘴,口齒洇血,「謝小姐罵夠了沒,若是罵夠了就請離開這裡,讓我安安靜靜去見天神!」
「後會無期!」
謝含章走了,頭也不回。
「五部聯……
俄勒昆強撐著抬頭最後看了謝含章一眼,支撐不住又倒回去,天邊魚肚白,他迎著旭日東升低笑不止,最後在一陣風中徹底昏死過去。
記不清過去多久,俄勒昆口乾舌燥,留在軀殼裡的最後一縷魂魄將歸於天,在墜入混沌之際,一股清涼悄然潤濕早已乾裂出血的嘴唇。
好甜啊。
俄勒昆這麼想,隨即感官盡消,徹底墜入混沌。
同日午後,師戎郡艷陽高照,鐸州天氣陰沉,司馬府府門大開,不時有膽大的百姓往裡頭望進去,隱約能瞧見照壁後的人影——
「寡人瞧柳大人這不是好好兒的麼,」李令馳站在前院似笑非笑,眼睛繞著廊下的謝元貞來回打轉,「怎的還對外謊稱重傷一直未醒呢?」
謝元貞幾乎是被左右架著,周行簡扶著謝元貞,低聲一句小心有詐,聞言謝元貞喉嚨一滾,好半晌才開口,聲音雖低,嘲諷的意味十足,「下官的不是,勞護軍大人時時惦記,以為下官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李令馳是沒抓到謝含章,可他得知赫連誠離開謝元貞,必定是得了謝含章的消息。千載難逢之機,他帶兵入府名為探望,實則要趁著赫連誠不在家,一舉擊殺謝元貞。
「無妨!」
說著李令馳拍了拍手,司馬府門前有輛車駕停下,士兵上車掀開帘子,一聲高亢的放開我,就叫謝元貞雙眼微微睜大。
「先前寡人抓到個來歷不明的女郎,說來也巧,此女面相竟與柳大人有幾分相似,」那女郎五花大綁,李令馳咬字在其面容,可她腦袋卻蒙了黑布,被扔到李令馳腳下的瞬間,李令馳抬眸望進謝元貞眼底,「寡人便想帶來問問,此人與柳大人究竟有幾分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