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久安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扶起這位正在做大做強的未來木業掌門人, 梁木匠已經就著這個姿勢抱著酒壺呼呼大睡。
「陸大人。」鄉紳之一的吳季踉蹌上前,眼裡僅存著幾絲清明,看起來還算正常,下一秒, 這位已過而立之年的中年男人, 豁然蹲下身來,抱住了陸久安的大腿。
陸久安頗為頭痛地按住太陽穴。
方寸之內的空氣靜默半響,然後轟然炸開鍋來。周圍的人終於反應過來, 手忙腳亂地上前幫忙,拉人的拉人, 攙扶的攙扶,喝醉酒的人力氣很大,眾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吳季從陸久安腿上撕下來。
陸久安臉上表情一言難盡:「呵呵,沒想到吳老爺私底還有這樣一面……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他感覺大腿都讓吳季給扒紅了,
眾目睽睽之下,吳季兒子有些尷尬,漲紅著臉費力解釋:「家父一直很感謝陸縣令,他常說因為大人當年辦的那場招商引資大會,他孤注一擲砸下四百兩,才讓吳家東山再起。一時情緒上涌,便喝了不少酒,有些失態……」
陸久安沒有半點為難他的意思,可吳季兒子興許是臊得慌,說到最後說不下去了,架著出了臭的老爹匆匆退場。
陸久安卸了口氣,抓緊時間夾了兩口菜,不到兩分鐘,謝歲錢攜著老婆兒子走過來給他敬酒。
謝歲錢姿態放得極低,舉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機會難得,陸大人,有些話我今日必須要說出口。」
陸久安端坐著身子含笑看著他。
「雖然陸大人看起來資歷尚淺人畜無害的,但是我知道,你其實是個有些陰險狡詐的人,不過這些都沒關係,老謝我是打心底里很認可縣令大人的。」
……陸久安確定,這位一定也喝多了,謝歲錢八面玲瓏,放在平時,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酒後吐真言,該說的不該說,這是都往外吐啊。
謝懷涼臉都嚇白了,不斷扯著謝歲錢袖子。
謝歲錢這個時候腦袋裡亂成一團漿糊,哪裡明白這種暗示,端著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隨著這股酒氣散去的,還有心底那無限的感慨和豪氣。謝歲錢突然變得多愁善感,瞅著陸久安的雙眼,認真道:「大人,你一輩子留在應平好不好?」
「你不知道,你做應平縣令這些年,大夥的日子過得有多舒坦。」
「雖然累是累了點,但是有盼頭,很充實。」
「不必終日惶惶擔驚受怕,就算天塌下來,有大人您在前面頂著的。大人,別走好嗎?大夥籌錢給你立碑建祠。」
喧鬧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男女女,一個個期盼地凝望著陸久安,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俊秀的面孔,等待著他的回答。
這樣的目光太過沉重,陸久安險些承受不住,他滾了滾喉嚨,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只有短短五秒鐘,突然,陸久安綻開一個如沐春風的笑容,按在謝歲錢手上,輕輕拍了拍:「聖不召,我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