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喆從相府回來時,天色早已暗了下來。鄭超仕仿佛是下了狠心,定要與謝府結下這門親事了一般,如此一來,事情便超出了謝文喆的預料,變得棘手起來。
謝文喆滿身疲憊的到了家裡,進門卻見到了張野。
二人已有數天未見,一是謝文喆任中書舍人以來,著實不如從前清閒逍遙,二是張野接到了自邊關的家信,說是從三月中,旅國便常有進犯,似是在探曲國虛實,只怕邊關大戰一觸即發。
如此一來,張小將軍每日在邊關戰報中忙的焦頭爛額,只恨身在京中不得在前線廝殺。只是今日聽到了些風聲,說是謝家大少爺被左相招了作女婿,這便再也坐不住,早早來謝府找人了。
「少爺,」隨安湊在謝文喆身邊,用手指了指張野,悄聲道:「等了快一個時辰了。」
謝文喆看了看張野的臉色,不知怎的,竟覺得有些理虧。
「你今日來的早些。」
「是你今日回來的晚。」張野坐在太師椅上,手中茶盞雖已換過,但仍已經涼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裡耽擱了太久的時間,然而今天若不見到他,總覺得心中空落落的,而此時見了他,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今日被鄭超仕叫了去,好生絮叨了一番,是以回來的晚了,怪我怪我。」謝文喆笑著在他身邊的太師椅上坐下,不覺語氣中竟多了些討好。
「嗯。」張野聽他提起鄭超仕,心中鬱氣昭彰,只道:「你們翁婿之間,自然是要談的多些。」
話既出口,張野想必是發現了自己情緒外露,顯然是有後悔,然而也強撐著不肯再說著軟和話。
謝文喆聽他這麼說了,好似心中一直懸著的大石終於狠狠的敲在身上,疼得他錐心一般。
許是生病時與張野撒嬌慣了,此時的謝文喆對著張野,只覺得滿心的委屈都要爆發了。
朝中受的冷遇算計,突如其來的婚事,費盡心機也未有結果的謀劃,樁樁件件都不曾順心遂意過。謝文喆自詡可智安天下,如今竟連一己之身也無法自這權謀的漩渦中掙脫,只能被裹挾著逐漸扭曲。
若得了這權勢失了他,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似笑話。
張野原只覺得,自從謝文喆成為中書舍人後,他們二人的關係就日趨冷淡起來,只怕從今以後謝文喆的官會越做越大,最終彼此陌路罷了,張野心中懊惱,只能看著謝文喆似是離自己越來越遠,卻也無計可施。
如今,他稍帶怨氣的一句話,不怎麼就叫謝文喆紅了眼眶,只見謝文喆穿著一身半繡松綠官袍,頭上烏沙都有些歪了,一臉的疲憊與委屈。張野終是狠不下心來接著刺他,只柔聲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話未說完,就見謝文喆似是那摔了跤後被大人抱起來的孩子,見了有人安慰,便順理成章的哭了起來。
這誰還抗的住了,張野這回話也不說了,只手忙腳亂的給他抹眼淚,見他哭個沒完,便將他擁在懷裡,安慰的拍著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