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悟聽完,對他如此篤定了了還會回來這裡感到十分費解:「你就這麼確定老祖會放你走?別人也就算了,你是他唯一的弟子,又是他親手帶大的,這感情可不一般啊。」
說完,他似乎還嫌這句話不夠扎心,又補充了一句:「況且,就算老祖同意了,你就這麼肯定了了還願意?」
裴河宴手中打磨用的銼刀頓了頓,他眯細了眼仔細地打量著要用來做榫卯連接的竹梢,雲淡風輕道:「不確定。」
覺悟那口瓜子皮沒吐出去,他呸呸了兩聲,灌了口茶:「那你在這瞎忙活?」
「要是誰都能提前窺知答案,還需要做什麼選擇?等看到結果才去做,那豈不是事事落空?」他輕笑了一聲,丟下手上打磨好的竹條,又換了另一根。
竹製的燈籠輕便一些,即便她想拿在手裡也不會太重。
覺悟不說話了。
他覺得自己丟失了作為兄長的顏面, 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要不說裴河宴適合修行呢, 光這嘴裡說出的話,就比他能糊弄人。
他想到這,笑了起來,眯著眼往山巔上看。
山階的盡頭是一浮閣,那裡曾是昭和公主在梵音寺禮佛時,拂宴法師特意為她修建的寢殿。當時的梵音寺,還是大雍王朝的皇帝欽封的大慈恩寺,是真正的皇家寺廟。
為避免寺里的僧人冒犯公主,公主的寢殿與日常禮佛用的佛堂都佇立在高高的山巔。即便歲月老去,宮殿腐朽,仍是能從那斑駁的時光痕跡中看出曾經的恢弘與世變沉浮。
他自然已經無法獲知當年都發生了些什麼,可時光遺留下來的殘跡與那點零星的遺存,就足以讓人想入非非。
拂宴高僧與昭和困於禮俗,遺憾錯過。
但願河宴與了了,能終成眷屬。
回重回島的航班上,夜航睏乏,乘客睡了大半。
裴河宴又重新過了一遍待辦事項,這才關閉手機,準備小憩片刻。
他剛閉上眼,就想起了過雲在他臨走前問的那一句:「你做的這個決定,她會樂於看見嗎?即便你得償所願,你就不怕她只是一時新鮮?你把所有的事都做了,有考慮過她可能未必會接受嗎?」
一連三問,犀利得他差點啞口無言。
他當時回答:「無論什麼結果,我都自願承擔。」
包括她會無法接受,也包括她只是一時新鮮。
他做這個決定時,本就考慮到了最壞的結果。
這一切皆出於他的本心,他既不會讓了了承受他的罪業,也不會將這個選擇看作是個賭注。
人不能總是這麼貪,還沒付出就想著索要回報。
裴河宴本以為自己多少會有些忐忑,可返程的途中,他距離天空這麼近,往上看是無垠的夜空里無遮無擋的星辰,往下看是曠野之上璀璨的燈流與繁華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