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
他的話戛然而止,止血草從手中跌落。
雜草叢生的小崖下,趙駿聲的長劍整個插進上方的泥土裡,只剩劍柄在外。
他半蹲在地,膝蓋懸在半空,用一根掛在劍身上的腰帶,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
青雋重新迎回延熹帝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到其余節度使那里,攝政的美夢如泡沫般破滅,追擊的軍隊紛紛回撤向各自的領地,黃沙相連的大山里,只剩下無邊的死寂。
一具身穿御前侍衛服的「屍體」,在山腳下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江無源的眼皮被鮮血糊滿,視野只有狹窄的一線。他能感受到,腹部的鮮血正在潺潺流失,他的身體也越來越冷。
或許他就要死了吧。
死了,就能見到父母,見到小銀。
他的小銀啊……他那天冷時總是將冰冷的腳丫鑽進他的被子,貼在他腿肚子上汲暖的小銀。她在地下,可還會感到寒冷?那些兇殘歹毒的三蠻,死之前有沒有讓她受苦?他這個哥哥,一去便渺無音訊,小銀一定恨透了他……到了地底,可還願意見他一面?
他這一生,殺了太多的人,做了太多的孽……死後,恐怕也和家人到不了一個地方。
但只要再見一面……再見哪怕一面,他也能夠滿足。
回首這二十九年,他的一生都可算糊塗。他原本想成為一名木匠,但卻成了一名太監。他做不成好木匠,別無他法,便想做個好太監。
他成了南亭處的刀,太監總管李擁的刀,先皇的刀。他這把刀,不可謂不利,他一開始還往一個小本子上記他殺過的人,可後來,他把本子燒了,因為就算有十個本子,也記不下他的罪惡。
他希望自己殺的都是有必要殺的人,都是危害國家社稷的人,可是後來,他越來越難說服自己。
鶴髮雞皮,德高威重,在金鑾殿上勸諫先皇不要大興土木,廣營宮室的太子太保。
集結上千名書生,寫下血書上書言事的新科狀元。
年僅十一,率真勇敢的公主。
這些人,真的該殺嗎?他們真的危害了國家社稷,動搖了江山之本嗎?
他分不清楚,也或許是,他分得清楚,所以才如此痛苦。
後來,延熹帝登基,提拔他為御前侍衛,引他為心腹親信。他以為,他終於找到了正確的方向,能夠為國家,為百姓,做一些好事。
延熹帝和劍江節度使戚震達成共識之後,便是由他來回傳遞信息。他知道,一旦出事,他第一個便會被治罪,但他義無反顧。
他將他的性命交付到新的主人手中,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撥亂反正而赴湯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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