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日,你會因這不值錢的忠心送命。」
明鏡院主一語成讖。
逃亡路上,張緒真的騎兵越追越近,他自告奮勇要帶一支小隊去攔截,為延熹帝爭取寶貴的時間。
延熹帝面有異色,還是同意了他的提議。
就在他轉身離開的瞬間,延熹帝抽出身旁侍衛的長劍,貫穿了他的右腹部。
他知道的太多了。
當他還在思考如何為延熹帝掙出一線希望,延熹帝已經在考慮事敗之後,如何脫身。
他這一生,好像從十五歲那年開始,便一直走在錯誤的道路上。大霧掩蓋了他來時的蹤跡,也藏起了他前方的路。他錯誤的一生,從天京城開始,又在天京城結束,染著赤色的黃沙土地和遙不可及的山林翠綠,就是他人世間的最後一眼。
如果有來生……
如果還能有來生……
他不想再有來生了。
江無源閉上疲憊的眼,準備就此沉眠。
一隻溫暖的手,忽然將他從粗糙的黃沙地上扶了起來。
他睜開眼,看見的是姬縈那張耀而明朗的面龐。在鋪滿灰色煙雲的蒼穹下,她一如既往輕盈悠然的神色,有如初升的瑰麗朝霞,一瞬間便讓人晃了神。
在她身後,還有徐夙隱和岳涯兩人。
他張開嘴,出聲的卻只有沙啞破碎的嗚聲。
「別怕,不會讓你死的。」姬縈說。
她解開他的上衣,而他無力阻攔。姬縈從懷中掏出一罐藥粉,均勻地灑在他右腹部的傷口上,又撕下道袍乾淨一角,緊緊壓住他的傷口,用他的腰帶反覆纏繞起來。
做完這些,她把他抱了起來。
他想說,別管他了。他想說,他死在這裡,也算罪有應得。他想說,他不值得救。
但他虛弱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哪裡有村莊?」姬縈問。
「往南走會有村落。」徐夙隱回答。
她把他放到馬上,翻身上馬。徐夙隱和岳涯各乘一匹,四人三馬向南疾馳。
趕路中,姬縈頻頻試他鼻息,每當試到微弱呼吸,她便松一口氣,而有時沒有試到,她一顆心立時提了起來,立馬又要再試。中途,江無源昏迷了過去,但好在鼻息尚存。
終於趕到最近的一個坐落在山腳下的小村落後,姬縈用一包沉甸甸的銀兩,換來幾人住宿,和一名赤腳大夫診治江無源的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