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產湯藥已經連灌了幾碗,生產卻仍不見動靜,情急之下,他用烈酒沖了手,乾脆探入產門,企圖撥兒轉身,一番折騰之後,終於連拉帶拽,硬是將兒子扯了出來,不想紀氏卻血崩不止,各種法子都試過了,依舊無力回天,撇下他父子兩人,撒手人寰了。
紀氏一走,郁宅就如同生命被抽空了一般,肉眼可見的蕭條下去。廚房的劉嬸,心疼小少爺剛出生就沒了娘,好心將自己鄉下哺乳的堂妹接了過來,一口奶水一口米湯,算是勉勉強強將孩子餵養起來。
郁雲海的生活,更是從此一片晦暗。兒子的生辰成了妻子的祭日,他捨不得遷怒兒子,就瘋狂懲罰自己。可悲他行醫多年,治病無數,到頭來連自己的內人都救活不了。喪妻之痛讓他鬱鬱寡歡,成日借酒澆愁,就這樣行屍走肉般堅持了五年,積思成疾,終於還是倒下了。
病榻之上,郁雲海自知命不久矣,便將兒子叫到身旁,見他軟綿綿瘦小一團,恍惚間想起,他如今已經五歲,除了喚做“康兒”的乳名之外,竟連個正經名字都還沒有。
他滿是內疚地牽起兒子的手,回想起紀氏曾說過自己獨愛天南星科,“枝葉秀氣,花開內斂,名字又好聽……”於是便掙扎地起身,喚來了跟隨他多年的汪伯與劉嬸,吩咐了紙筆,一筆一划寫下“鬱南星”三個字,指給兒子做了表字,又舍盡力氣寫就一封長信,顫顫巍巍地將信箋包好,開口道:“我這一生,怕是走到了盡頭,只是人間這一遭,活得甚是失敗,上愧對祖宗,下抱憾子妻,我這一去,倒是解脫了,恐怕要連累康兒跟著受苦。”
汪伯與劉嬸滿含眼淚紛紛跪倒,聽郁雲海嘆了口氣道:“兩位跟隨我多年,早已是我郁家的親人,待我死後,還請您二位費心將這宅子賣掉,償還這些年來外欠的債務,餘下部分,就由你們拿去分了吧,將來返鄉歸田,買塊地頤養天年,也不枉這些年跟著我吃苦受累。只是還有一事,請二位務必幫忙,咳……咳……”
郁雲海咳得全身顫抖,緩了半晌,這才繼續道:“我早年有一位故交,在歙州開了醫館,當地頗有名氣,此人姓程,表字博鑫,為人慷慨仗義。請二位一定設法將康兒帶去,拿著我這封書信,交到程醫師手上,求他收下康兒為徒。我郁家上下,如今只剩這一脈單傳,懇請汪伯劉嬸菩薩心腸,再幫忙照看他這一路……”
話說到這裡,郁雲海已經氣力不濟,劉嬸紅著雙眼抱著南星癱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作者有話說:
小郎中與男二先行登場,王爺大人稍安勿躁,好戲在後面,信我!
第二章 受罰
馬車一路絕塵,在驛道上行駛得分外孤寂。鬱南星伸手掀開青布帘子,見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眼看著天就要亮了。
趕到歙州時,城門已打開多時,街道上販夫走卒,車水馬,漸漸有了熙攘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