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祝仲遠猛得揮起一拳砸在他臉上,兩顆門牙夾著一截舌頭甩了出來,正落在流箏腳下。
祝仲遠警惕地看著她。
其實流箏比祝仲遠先到,她借劍氣隱藏氣息,已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聽在耳中。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記得很小的時候,聽危樓的少樓主是祝仲遠,後來他走火入魔,殺人如狂,遭到了門規的處置,從此杳無音訊。
原來是祝伯高嫉妒他的才能,暗中借雙生台替換了兩人的命格,並將祝仲遠關鎖在聽危樓三十三層高的樓頂,讓他日夜聽著愛人絕望的歌聲。
流箏嘆息一聲,垂下眼,收起劍,退到窗邊,轉過身去。
祝仲遠心領神會了她的好意,飛快在祝伯高頸間劃開一刀,然後將他提到蘇如茵的玉塑面前,迫使他跪下,讓他頸間流淌的鮮血沒過蘇如茵垂地的裙角。
又持瓷碗接了祝伯高的心頭血,一碗一碗澆灌在蘇如茵身上。
流箏在血流汩汩的聲音里閉眼上,聽見遠處縹緲的歌聲越來越近,似在耳畔,如泣如訴。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子夜月現之時,明光灑照高樓,她身後終於響起女子壓抑已久的痛哭聲。
「如茵!」
「仲遠……仲遠……」
兩人在血泊中相擁而泣,許久,一齊向流箏拜謝:「多謝姑娘成全,救命之恩,願結草銜環以報!」
流箏對祝仲遠說:「不要謝我,我只是來晚一步。你殺人縱火,須得跟我去衙門認罪,否則華裾樓那二十六位姑娘的罪名洗不脫。」
蘇如茵向她深深一拜:「我願與仲遠同往。」
他們將祝伯高的心頭血又澆在另外十一尊玉塑身上,十二位女郎解了咒,抱在一起痛哭出聲,一時間,聽危樓里悲聲遍徹。
***
蕭似無正在房內敷珍珠粉。
東海蚌精百年產一顆鴿子蛋大小的靈潤珍珠,與千年丹參一起用金杵磨成粉,以玉髓調和敷面,有駐顏養容的奇效。
暗衛來向他稟報外面的情況,聽聞雁流箏以命劍鎮業火時,蕭似無猛得睜開了眼。
「她不是天生劍骨缺失嗎,哪裡來的命劍?」
「回殿下,屬下查到,雁姑娘是在昨日闖聽危樓時就已祭出命劍,其質為太清。」
「太清劍骨……」蕭似無呵呵冷笑兩聲,「什麼破銅爛鐵,也配生在她身上!」
他起身洗掉臉上的珍珠粉,銅鏡里映出一張年輕細嫩的臉,若非輪廓已是成年男子的模樣,說他是十四五歲的少年也不顯違和。
唯有一雙眼睛黑沉沉,仿佛永暗無月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