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雨停,窗外枯槁扶疏的草木也被雨水洗出一點生氣,搖搖顫顫,掛著微不可見的彩虹暮光。
流箏重又將近來發生的事情梳理一遍,心中仍覺得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像一根小小的刺,不知卡在她心口的哪一處。
她踱步許久,從繡囊里翻出玉令牌,試著感應自己送給季應玄的那枚狸貓玉令牌。
淺淺的靈光在玉令牌中央盤旋許久,正當她逐漸失望時,靈光突然一閃,鑽進了玉令牌中,同時,季應玄的聲音從玉令牌里傳出來。
「流箏,是你麼?」
仿佛夜露凝墜花瓣,流箏心里微不可查地顫了顫。
上次聽到他的聲音還是在幻境裡,僅僅隔了兩天,卻像是許多年以前。
她一瞬間想起幻境裡發生的事,好似想起一個真實而隱秘的春夢,臉上白了又紅,紅了又白,輕輕咬著嘴唇,在心里慶幸:
幸好他什麼都不知道。
沒聽到她的回應,季應玄略有遲疑地又喚了一聲:「流箏?」
流箏正襟危坐:「嗯,是我。」
季應玄問:「出什麼事了嗎?」
流箏心中道,難道不出事就不能找你嗎?
她問季應玄:「季公子,你如今還在向雲郡嗎?」
「已經離開了。」
「那你現下在哪兒?」
「嗯……我麼,」季應玄的聲音微微停頓,「放鹿青崖,訪山涉水,隨意走走罷了。」
「那你有遇到什麼開心的事嗎?」
季應玄:「不過了了。」
「人呢?有沒有遇到有趣的人?」
季應玄:「不過爾爾。」
流箏不知該說什麼,一時竟沉默了。
玉令牌的另一端,季應玄慵懶散漫地從蓮花境中坐起身,拂開枝枝裊裊的花影,披衣下榻。
隨著他的動作,鋪滿紅榻的青絲被攏起,隨意披落在肩頭,色如鴉羽,質如綢緞,壓在赭紅啼血、金光流溢的華美長袍上,其意濃態遠如翰林書墨,色彩穠艷又似妖精點化。
季應玄走出蓮花境,來到城主宮,推開了南邊的高窗。
從這里,隱約可以望見無妄客棧的懸幟。
他清潤柔和的聲音穿過玉令牌:「流箏,你聽起來有些不開心,是遇到什麼難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