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個人都被冷汗濕透了,像一塊從水裡撈出的脂玉,裹在凌亂的紅衣里。
許久,她終於漸漸安靜,季應玄將她扶起,看見她方才被劍骨折磨得燒紅的臉色正慢慢轉成冷白,嫣紅的唇上染了一圈血跡。
季應玄的指腹抹過她的嘴唇,發現那竟是她自己的血。
為了強忍著不將咽下去的血吐出來,她將自己的嘴唇咬得鮮血淋漓。
「如此……你滿意了嗎?」她淚眼朦朧,聲音輕顫地問他。
季應玄讓她張開嘴,摸出幾顆紅蓮的蓮子,塞進她嘴裡。
流箏將蓮子咬開,清苦芳香的氣息蓋過了嘴裡的血腥味兒,又一杯水遞過來,流箏順從地接過後飲下。
她抬眼望著季應玄,雙目被淚水洗刷得像出水的珍珠。她問:「還要我做什麼?」
季應玄說:「可以了,你好好休息。」
劇烈的爭執令兩個人都筋疲力竭,插入胸口的釵子並非對他毫無影響。季應玄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疲態,為她放下青帳,轉身往外走。
流箏聽見開門的吱呀聲,掀開青帳沖他喊道:「應玄,你的傷——」
季應玄腳步微頓,卻沒有回頭:「我說了,死不了。」
「可是會很疼,」流箏說,「能不能讓我幫你上藥包紮?」
季應玄說:「不必,我現在不是很想看見你。」
流箏啞然,握著青帳的手緩緩收緊,默默垂下眼睛。
他離開了。
流箏渾渾噩噩地躺在凌亂的榻上,鼻息間依然可以嗅到淺淡的血腥氣,她閉上眼睛,天旋地轉間,仿佛做了一場大夢。
***
第二天清晨,流箏醒來時,天色尚未大亮。
她已感受不到劍骨燒灼般的折磨,反而覺出神清氣爽,知道是飲過心頭血的緣故,心裡不覺得輕鬆,倒像是壓了一塊沉甸甸的巨石。
她簡單梳洗一番,因身邊沒有衣服可換,只好又披上昨日那身嫁衣,匆匆尋出門去。
這是一處簡樸乾淨的院落,在整座宅子的東北角上,分明隔牆就能聽見街市上人來人往的聲音,然而宅子本身卻十分空曠。
流箏三兩步越上牆,看到了宅門上貼的刑部封條,還有門上落灰的匾額。
「張郡守府……原來是北安郡那位消失的張郡守府上。」
流箏隱約想起昨夜季應玄說這裡是他從前的住處,尚未想明白他與張郡守的關系,便聽身後傳來一道清和如淬冰的聲音。
「你再坐一會兒,就該把凡界的刑部招來了。」
流箏轉頭,看見季應玄負手站在廊下,靜靜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