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衡什麼也不問,二話不說就把人帶到了宋家祖宅,他以副將身份參見宋鴻嘉,把謝時鳶送到宋鴻嘉門前。
謝時鳶膝蓋彎下去,直直跪在地上。
不跪宋府祖宅,不跪宋府中的其他人,只跪宋鴻嘉。
「林叔,麻煩幫我取荊條來。」謝時鳶請求。
林衡凝視著他,想到宋府與他的糾葛,以為他從前不懂珍惜,現在又改過自新要來祈求原諒,他感嘆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這又是何苦?」
謝時鳶不說話。
林衡無奈轉身,去給他找荊條。
兩人的到來引起所有人注意,任邈正巧上街買菜,最先知道消息,他還不知道來的人是誰,去宋府湊熱鬧。
聽著周圍人嘰嘰呱呱,任邈推測來的人和謝時鳶有關,過了一會兒,從裡面走出個人。
任邈在人群後面,看著那人驀地瞪大了眼。這時一個人撞了他,手裡的菜掉在地上,任邈沒有去撿,他轉身瘋狂奔向宋忱的住宅。
任邈粗喘著氣,把北疆來人的事情帶給宋忱,他看著對方出去,又忍著顫抖去廂房找姐姐。
從來沒有這樣急切的敲門聲,任霜一打開門,見他失魂落魄站著。看著有些呆愣,都沒等到進門,任邈不確信道:「姐,我好像……看到父親了。」
宋忱到祖宅時,腳步反而變慢了,心臟咕咚咕咚跳著。
他在拐角處停下,遠遠望見一個背影,只一眼他就認出那是誰。
謝時鳶沒死,他回來了。
宋忱一眼不眨盯著對方,三年不見,謝時鳶變得更加健壯結實,每一寸肌膚看起來都更有力量,縱深的線條帶著戰場斑駁的痕跡。他背後頂著荊條,是來請罪的。
眼皮纖顫著,宋忱沒有過去。
他知道謝時鳶想起來了。
不需要他去打擾,也沒想好要怎麼面對謝時鳶。宋忱在柱子後面干站著,就這麼靜靜地凝視他。
江寧溫暖,冬日也很少有雪,但這天,雪花突然從天上墜落。寒涼的冷意襲來,鉛灰色的雲團低垂著,烏檐覆雪,地上也鋪滿絨毯,白色簾幕下,天地潔白。
朔風四起,門口看熱鬧的人耐不住寒冷,逐漸散去。大雪之中只有謝時鳶一個人一動不動,仿佛整場雪都是為他一個人而下,為了驅逐所有污穢與齷齪。
謝時鳶的臉色在冬日下蒼白而透明。
宋忱覺得雪花長了針,把他也刺痛了。他想去抱抱謝時鳶,給他衣服和暖壺,拍拍他的背,告訴他沒事的。
但謝時鳶不要,他就要在雪白里刺眼,引來宋鴻嘉側目,然後留下一些鮮紅的血跡,在茫茫雪地里紮根,直到長出漂亮的梅花,才能獲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