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得到回答,他轉身離開,袍袖帶著風,甩上了門。
腳步漸行漸遠,跟著是窸窸窣窣的動靜,先前躲開的侍女又回來了,在黑暗中摸索著,重新在邊上的小榻睡下,外面有侍衛的腳步聲,來來回回走動巡邏,風吹著檐下鐵馬,叮咚亂響。蘇櫻一動不動躺著,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眼角落下來,滑進散亂的長髮。
什麼香篆、薔薇水、口脂,她可笑的計算,在成年男子絕對強大的力量面前,一毫不值。從前她極力躲閃應付,總還是存著幻想,盼他能夠心存憐憫,放過她,她也真是蠢,竟把自己的生死,交到別人手上。
今日的一切,絕不會再發生。今日的屈辱,來日必要他百倍、千倍,償還。
***
裴羈越走越快,穿過中庭,來到書房,嚓一聲打著火鐮。
影子搖晃著映在牆上,黑漆漆的一條,脖子上的傷在影子裡看不出,能感覺到微微的腫脹,不怎麼疼,但很熱,灼燒一般,說不出的怪異,就好像她柔軟的唇依舊貼在那裡,依舊在吻著似的。
這個狡詐涼薄,什麼都可以拿來交易的女人。他怎麼能夠還在想著她。
扯開衣領,側了頭依舊看不見傷口,她咬在靠後的地方,伸手一摸,指尖有黏黏的血痕,果然腫起了一塊。她嘴巴生得小巧,這傷口並不大,能摸到細細的抓痕,是她指甲撓出來的。
裴羈甩掉外袍,在書案前重重坐下。
這放肆的,大膽的女人。滿腔郁燥,說不出原因,找不到出口,霍一下又站起:「回府。」
大門在暗夜中無聲打開,裴羈催馬奔出,到這時候突然有個怪異的念頭,竟盼著被人發現,他在此處。
心裡猛地一驚,裴羈急急勒馬。女色惑人,竟至於斯。他不能再見她了,至少這一兩日不能。他得停下來理一理,把偏離的軌道,一一拉回來。
翌日一早。
侍婢捧著銀盆巾櫛進來,正要上前服侍洗漱,蘇櫻淡淡道:「退下吧。」
侍婢退出去,蘇櫻鎖上門,解開衣服擰了條熱布巾,重重擦拭著昨夜裴羈碰過的地方。
昨夜裴羈走後她沒敢洗,怕被侍婢看出端倪,方才在明亮的天光里看見她們進來,才驚覺自己眼下竟連看見她們都覺得羞恥,連目光都不敢與她們相觸。總覺得她們都知道,說不定還在背地裡議論,總覺得每道目光都在對她審視,責備,讓人無地自容,恨不得挖個地縫躲起來。
手上使了力,皮膚擦得通紅,火辣辣地疼著,蘇櫻啪一下重重扔掉布巾。
若是再這麼想下去,還怎麼活。
對鏡坐下,逼迫自己不能躲,細細看著。脖頸,肩膀,再往下,裴羈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但也許,那痕跡是刻在心裡吧。可恥的,足以讓一個貞潔女子尋死的痕跡。
可她不會尋死,她更想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