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虎頭怔了下, 覺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未婚妻子好似對他有點過於親昵, 但她是姑母的乾女兒,那就是自家人,自家人, 那是必須維護的。健壯的身板將人牢牢擋住,低聲叮囑:「你先回屋去。」
裴羈冷冷看著。這一躲一擋盡顯親密, 不像是作偽, 周虎頭跟這個陌生女子關係應該相當密切。不是她,如果是她, 周虎頭今天才跟她頭一次見面, 豈能有如此自然流露的親密。
失望著, 又覺得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如此強烈, 讓人眼梢發著燙, 對著這個相貌身影與她截然不同的陌生女人,就好像對著她那般心緒起伏, 怎麼也不能安靜。
他不會莫名其妙有這種反應,這女人,有問題。
蘇櫻轉身往堂屋走去,含胸低頭,刻意將步子走得笨拙沉重,身後驀地傳來裴羈冷冷的聲音:「蘇櫻。」
腦子裡嗡一聲響,渾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固。他認出來了,她終於還是沒能逃掉。步子邁不動,僵硬地站著,胳膊突然被拉了一把,阿周不知什麼時候出來了,護在她身前:「裴郎君,你怎麼來了?」
握著她的手微微搖了搖,蘇櫻艱難著抬頭,看見阿周沉著的臉,她不動聲色拉著她,又招呼周虎頭:「虎頭,五娘,快過來參拜裴郎君。」
餘光里瞥見裴羈繃緊窺探的臉,電光火石之間,蘇櫻突然想明白了其中關竅。
裴羈並沒有認出她,否則以他的做派,此時早該讓人拿下她了。他在使詐。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阿周看透了他的伎倆,這才出來阻止。
眼下才是真正的較量,若是她慌了神露出破綻,那就前功盡棄。蘇櫻蹲身,笨拙著向裴羈福了一福:「五娘參拜裴郎君。」
裴羈冰冷目光死死盯著她。不像,行禮的動作笨拙生疏,哪裡有她半點風姿?又且皮膚暗黃嘴唇發白,一雙眼雖然稱得上黑白分明,但目光怯懦木訥,哪裡有她明眸善睞的模樣?就連腰身,也比她明顯粗了一圈。
不是她。
阿周還在介紹:「這是我侄兒、侄媳婦,裴郎君快請屋裡坐,虎頭,快去開火燒茶!」
不是她。他昏了頭,才會覺得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女人是她。強烈的失望之下,裴羈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蘇櫻依舊不敢抬頭,呼吸噎在喉嚨里,聽見他急促的腳步聲,看見緋衣的下擺在遠處一晃,消失在重重高牆之後。他走了。那死死扼住人喉嚨的壓迫感驟然消失,手心裡濕濕涼涼,全都是汗。
「周娘子近來可好?」吳藏看出裴羈情緒不對,尷尬著上前打圓場,「我家郎君有些事情過來洛陽,順道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