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沉沉鳳目略略一抬, 淡淡向她一瞥, 阿周呼吸一緊,感覺到無形的威壓。他並不想她插手,他要如何, 並不容別人置喙。阿周猶豫著,眼下蘇櫻落到這個境地, 他既肯娶, 那麼蘇櫻的後半生全都著落在他身上,又豈能惹他不快?也只得壓下心裡的不安, 低了頭不再做聲。
裴羈轉過目光, 看向蘇櫻:「竇晏平, 是我一位朋友。」
說話時鳳目一瞬不瞬, 緊緊盯著蘇櫻, 她眼中疑惑越來越濃,攥著毛巾不自覺地揉著, 半晌:「你的朋友,為何要見我?」
裴羈頓了頓:「你也認得。」
看她長長的睫毛動了動,眉頭蹙起來似是在極力回想這人是誰,裴羈在袍袖底下,不自覺地攥著拳。
到這時也覺得自己有些心急了,她才剛剛穩定下來,不該為了那麼點疑心如此著急追問,應該再等等,等她徹底穩定下來再說。可又怎麼等得及。
卻又怕她,給出他不願聽的答案。在晦澀難言的情緒中,又再補了一句:「你若不想見,不見也可以。」
「好,」她如釋重負,眉眼輕輕一彎,「那就不見吧。」
砰!裴羈聽見心臟重重落地的聲響,在隱秘的歡喜中,低垂了鳳目。
她不願見竇晏平,他方才看得清清楚楚,她聽見竇晏平的名字時眸中沒有一絲波瀾,就好像這個名字與別人,與這世上其他跟她不相干的人都沒有絲毫區別一般。她是真的忘了。忘了他,也忘了竇晏平。
竇晏平已經沒有機會了,可他如今是她夫婿,這世上與她最親近的人,他還有無數機會。點了點頭:「好。」
窸窸窣窣的動靜,她擦乾淨了手臉,對著鏡台開始挽發,裴羈守在邊上,就著她用剩的水洗了臉,又用她用過的毛巾擦乾,上面殘留著微微的溫熱,也許是她皮膚的溫度。
蘇櫻慢慢挽著髮髻,從鏡子裡看見裴羈始終沒走,猶豫一下:「你,不出去?」
裴羈將毛巾攤平,放在架上。心裡不自覺的,又生出一絲疑慮。她仿佛於這些細節,諸如梳頭穿衣,諸如男女大防都還記得,偏是重要的人事,一樣都不記得。
失憶該是這種症狀嗎?他不曾有過經驗,那些大夫也說不清,此事便含糊著,時不時跳出來,讓他在放鬆時,突然一陣疑懼。「你餓不餓,要不要現在吃飯?」
蘇櫻搖搖頭:「不餓。」
「小娘子,飯是要吃的,」阿周急忙勸道,「已經兩三頓沒吃了,再不吃身子就受不住了。」
昨天昏迷不醒,只灌了些參湯下去吊氣,再不吃,人如何受得了?
蘇櫻咬著唇,看向裴羈:「心口發悶,吃不下,我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