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想著,忽然色變,問:「蘇樓主可向我交底,這兩張圖紙,是否有他人過目?」
蘇夢枕掩唇咳嗽,身形搖晃,臉色更為蒼白。他拭去嘴角血跡,苦笑:「蘇某得此圖紙後,始終臥病在床,也知此物珍貴,昏沉間,未讓任何人近身。今日有了精神,便直入侍郎府中。」
他頓一頓,又道:「但我聽聞早在前月戰罷,六分半堂內部已有霹靂堂內應偷出此兩物,暗送入京。」他很疑惑地低聲自語:「只是京內如今並無相關消息流傳?」
王黼臉色一變再變。他默思良久,心中已有決議,依然對蘇夢枕親切地笑:「蘇樓主待黼心意,黼已知悉。這些日『六分半堂』趁樓主抱病,趁火打劫,侵占不少風雨樓業務,黼定要替樓主主持公道,叫那老匹夫把吃進去的,統統吐回來!」
蘇夢枕在心裡唾一聲。他放出去那些地盤是因金風細雨樓如今體量並不易消化,兼之與雷損平息爭端的默契,哪需要王黼替他發什麼聲?想拿這點蠅頭小利吞下兩張圖紙的巨大好處,這人雖未鵲起,竟比蔡京還要貪婪三分。他想著,仍是笑容滿面道:「多謝侍郎好意,不過蘇某另有所求。」
他上前與王黼喁喁私語,在王黼勉強的應答中笑了,這回笑得比剛才要真心得多。他笑拱手:「那便靜候侍郎佳音。」
蘇夢枕快步走了,簡直像嫌棄這奢靡地有臭氣,唯恐沾染衣襟一樣。
王黼仍在欣賞那兩張圖紙,看著看著,圖紙上忽而出現傅宗書、蔡京兩張令人憎惡的面孔,使他悚然從封狼居胥的美夢中驚醒。他合上紙,細忖:六分半堂得了這兩樣奇物,自不可能暗藏於室。雷損在朝中依仗,自是蔡京,那麼這火器,是否已遞到了蔡京眼前?以蔡京討好官家的奴顏,他絕不可能將此私藏的。那為何直到蘇夢枕病癒,他也沒在朝中聽到任何風聲?
是誰私藏了這些東西?是蔡京?——如果是蔡京,他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以免觸了人霉頭。但如果雷損並沒有把這東西送給蔡京……
他跪坐到梁師成面前時,已將此事弄得清楚明白,決意借他這位恩府先生、亦是因一筆好書法得官家恩寵的宦官的勢頭,為自己直上青雲送一把力。
他說:「雷損並未得到此兩物的圖紙,僅是獲得了幾個造物,又因最近蔡相拒見,全部送到了傅宗書那兒。」
「恩府先生應當耳聞,傅宗書在江湖中,也豢養了一大批打手,見到此兩物,又聽說霹靂堂舊事,認為此物在武林爭鬥中大有裨益,因而廣尋天下工匠,嘗試仿製一二。」
「因此,此物如今還未被官家知曉吶。」
王黼頓口,眼見梁師成臉上風雲變幻,有抑制不住的野心翻湧,於是微笑。梁師成拈起兩張圖紙,眯著眼,借夜明珠仔細研究,聲音擋在紙張後面幽幽地傳到王黼耳中:「將明。你在中書侍郎位已滿幾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