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有一盞鎖魂燈,魂飛魄散者,只要及時點燈,便能吊命。
她點燃燈火,冷白的火苗繞在燈中,卻尋不到任何多餘的魂靈。
多日苦尋無果,燈最終還是熄滅了。
幼清坐在床畔,收起了無光的燈,景元撫著母親的手,並未鬆開,景父負手而立,望著妻子靜謐安詳,如同沉睡般的面容,久久無言。
景元歸鄉十日後,他的母親因身犯魔陰離世了。
她離去的模樣太過安詳,就像化外民的「老死離世」,十王司派來兩位冥差,看到這樣姣好的逝容都有些詫異。依照律令,仙舟人逝去後,親屬可協助料理後事,而冥差會引渡亡者魂歸因果殿,就此安息。
冥差會帶走屍首,仙舟人逝後多是製衣冠冢,像景元家這樣的大家族,也會設立牌位,供人祭奠跪拜,如此便需要將景母的遺物與牌位帶回本家,操辦這些與葬禮還需要一段時間,景元很少參與家族事務,以往有這些繁文縟節,他都會避而遠之,但這次,他接過父親的責任,替父親操辦起了一切。
相較於景元的生疏,幼清反而熟稔很多。因無棺桲屍身,不必停靈,但仍需報喪,告知親友。大家族中,通常以訃告的形式通知親朋,幼清隨景元父子安頓好屍身後,便開始準備報喪事宜,景元則去準備牌位與入殮的遺物。
如此便耗去兩日。
午間,幼清打點仆眾,準備好膳食,見景元父親並未下樓,還想起身去叫,景元搖頭,只身前去。
母親病後,父親便鮮少言語,總是沉默地坐在書房,即便是景元,他們之間的交流也少之又少,自母親去後,他更是失去言語的欲望,更不想走動,家裡的一切事務權利都放給了景元。
景元深知父親因母親離世備受打擊,小心地照顧著父親的情緒,見他沒有下來用餐,景元走到書房門前,輕輕叩門,屋內寂靜,他推門而入,便見父親對著窗,靜靜靠在座椅上。
冷風入戶,景元向前走了兩步,又遲疑地停在了中途。
最終,他還是抬手,去撫父親的肩頭。
銀杏葉緩緩墜落,待景元看清父親的身形時,風聲席捲,有什麼模糊了他的視線,令他蜷起手指,顫抖地收回了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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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會這樣…」白珩立在一旁,好似在自言自語,「怎會如此呢…」
鏡流上香回來,和他們立在一處,而景元仍在接待前來弔唁的親朋,守靈已到了尾聲,前來弔唁者多是本家叔伯,以前他們和景元的父母親統一戰線,並不同意景元的選擇,景元頂著被掃地出門的壓力加入雲騎,沒人看好他。
如今他功名顯赫,在軍中、甚至羅浮都小有名氣,家中長輩也已鬆口,對他也有了稱讚的聲音,可再見,卻是為憑弔他的父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