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衙役壓不住哭聲,抱著張嶸齊齊哭喊起來:“大人,別說了!”
只看他們的臉色,兩相歡就能猜到莫憐遠的答覆了。
十步宗和“鴉”不同,“鴉”的門內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他們只做人命的買賣,對於周邊縣城或者勢力的討好一向是瞧不上的。
但十步宗的外門來者不拒,魚龍混雜,什麼地痞流氓都能混跡其中,打著十步宗的名號肆意行事。這倒怪不得他們,畢竟十步宗宗主也是這樣一個流氓而已。
兩相歡眼中的不屑更明顯了。
把十步宗當成天子供奉,就以為他們真能如天子一般庇護“子民”了?
事實上,睦豐縣的界碑也不是非拆不可。
兩個十方會小孩濺上的血只是藉口,“鴉”決定和石碑為難的真正理由,是睦豐縣常年跟在十步宗和空山老祖的屁股後邊,多次妨礙了“鴉”的行動。
這次也是如此。
面前這個看著愚蠢的縣令張嶸,暗地裡不知幫那兩個小孩逃了多少次。兩相歡早就處死了最初包庇他們的客棧夥計,現在只是推倒一塊界碑,作個警告,他覺得自己已是分外仁慈了。
“那麼,張大人就依宗主的建議,回府練字……”
兩相歡話未說完,卻見張嶸顫抖著抬起一雙滿是恨意的眼睛。
不全是恨意,那雙眼睛裡有怒、有怕、有恨、有悲。兩相歡殺人無數,對這種眼色最熟悉不過,這是將死之人最後的決絕。
但,他何曾說過要張嶸的命?
“大人先前說,要推了這碑,是因為碑上染有外人的血?”
“正是。”
“那,大人與下官都是玉城中人……”
兩相歡品出一絲異樣,正待開口,眼前的張嶸竟豁地站起了身,推開身邊衙役,猛然朝著他們衝撞而來。
兩相歡冷喝一聲:“攔下他!”
幾個門生齊步上前,擋在兩人之間,不想張嶸的目標根本不是兩相歡,而是那座傷痕累累、已然看不出原本模樣的界碑。
只見張嶸緊咬牙關奔向了石碑,眾人不及回護,聽得“砰”地震響。
新鮮的、刺眼的血花盛開於那座老石,剎那間,一切聲響都歸於死寂。
張嶸猶如失魂的人偶一般仰倒,重傷之際,雙目猶睜。他的唇齒間溢出了血沫,夾雜著幾句呢喃,在寂靜中,重逾千鈞,仿佛驚雷:
“現在……總不是……外人了?”
兩相歡怔在原地,街坊戶宅中陡然爆發出悲怒的控訴。
一扇扇門窗豁然爆開,非人的悲鳴如潮水般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