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搖搖頭,心想或許真是錯覺。
不想一路寡言的小姐竟然開了口:“傳音入密。”
眾人一怔。
那小姐螓首微垂,目光掠過毫無異樣的雪面,兀自道:“幽州寶地,英雄輩出,古人誠不欺我。”
婢女驚呼:“幽州居然還有這麼厲害的人物!”
小姐道:“十方會康戟、斷山幫楊蒙、明燭宮邱榭,孔清蘭也曾出身幽州……還有我們想要拜訪的那位貴人,現下應當也在這裡。”
婢女聽得皺眉:“管他們誰是誰呢,反正,肯定都比不過小姐和葉大俠。”
小姐輕輕一“噓”,顰眉道:“不得無禮。”
主僕二人的對話到此為止,車夫訕訕地對荒無人煙的來路喊一聲“多謝”,馬車便搖搖晃晃,再次上了路。
而離他們啟程的地方不遠,天色昏暮,一戶民宅支起了燈。戶內火爐嗶剝,一人坐在爐邊抽一桿煙,哼著小曲燙酒。
不出片刻,雪風陣陣,柴門倏地開了一絲縫隙。
青色的影子鑽了進來,並未和燙酒的男人多說什麼。
男人卻主動叫住了他:“落在十步宗的東西,找回來了嗎?”
青影一頓,逆著火光轉過頭來。
那是一張少年的臉龐。雪水融化在他的睫羽,像一滴淚,或一顆露,滑過被風颳得慘白的臉頰,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在垃圾堆?亂葬崗?”男人說,“沒被莫飲劍抓到現形吧?”
少年搖搖頭。
“……那串耳掛有這麼重要?明明可以交給十方會的同伴去找,非要自己過去。去換身衣服,今晚有你的客人,說不定要找你喝酒。
“對了,可不是我暴露了你。”
少年掏出一條斷開了的銅錢串,又從自己耳朵上取下剩下的耳掛,一同遞了過去:“乾爹……”
男人:“我都斷了一條手臂了,你——”
但見乾兒子面無表情,卻莫名顯得可憐的臉,後半句話又被吞了回去。
男人重重呼一口氣:“知道了知道了,晚點給你弄,趕緊洗澡去。莫憐遠給你弄的一身傷,都幾天沒擦藥了。”
少年這才鑽回後房去了。
男人繼續吧嗒吧嗒地抽菸,窗外飄起細雪,在油燈的映照下好像墜落的火星。他看得久了,有些犯困,兩眼輕輕一閉。
不知過了多久,再睜開眼,身上搭了一條薄被,少年坐在一旁研究斷開的耳掛。
“……鳳曲。”康戟無可奈何地喊,“你才醒了不到半個月,別動不動就在那兒傷心,對你身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