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識過死亡,很多人的死亡。」她說,「我以前和大衛一起打過仗。」
「不錯,但您當時的工作是在後方運籌帷幄,而非親自上場殺敵。看到別人死——即使因你之故,也和親手結束一條生命的感覺相去甚遠。我見過很多人,在殺死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敵人後,驚慌失措得仿佛是自己被奪走了性命。」
埃斐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感覺,仿佛她很久之前,就與王並肩作戰贏下過一場戰爭,那時的她比現在更冷酷,她殺死的人比她拯救了的還要多,但那不是和大衛在一起的事——她甚至不確定這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事,那感覺是如此真實,又如此遙遠……遙遠到令人感覺不真t實。
她只好如此回答:「如果我表現得驚慌失措,恐怕才會嚇到你。」
也許是被她的含糊其辭說服了,也許是因為看出了她對這個話題的抗拒,哈蘭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挑起了別的話題:「馬格努松的奴隸船已經被我們控制了,只要您發令,隨時可以啟航。」
她輕聲笑了起來:「聽起來就好像我們要渡海去很遠的地方。」
「我們的確不會去很遠的地方,只是怕不提前知會您一聲,您就要像之前徒手爬下懸崖一樣,再徒手攀回去了。」哈蘭責怪的眼神令她心虛地偏過了頭,「您當時究竟在想什麼?那是何等危險的懸崖峭壁啊。」
「我只是覺得……」她小聲回答,「大部分情況下,只要是能憑藉謹慎和意志做到的事情,我基本都不會失手……」
哈蘭對此不置可否:「很多僥倖成功了的人都會這麼想——而那些失敗的人都躺在棺材裡,也不用去操心自己會不會失手的事了。」
這個窩點不光是馬格努松用來存放奴隸和讓手下休息的地方,也是馬格努松的魔術工房,他會將自己看中的奴隸跟脫手賣出的奴隸一起運送,通過魔法轉移到工坊內部,將那些他認為適合成為「素材」的奴隸帶入幽深的關押室,剩餘的奴隸則等商船靠岸,運送到西頓。
這一切都是隱秘的,雖然提爾不禁止商人供奉自己家鄉的神明,但九戒會是一個例外,因為這個龐大的行會影響著整個提爾的貿易市場,王室只允許本地商會成為其中的一員。
「除了您的人之外,剩餘的奴隸要運走嗎?」
「一起帶走吧。」如果沒有船舶經過,他們大概只能被困在這個地方直到死亡了,「等回到陸地後,解開他們的鐐銬即可,把船上的糧食和水都留給他們……至於他們接下來應該如何度過餘生,不該由我們來管了。」
為了威懾商船的成員,他們殺掉了船長、大副和一部分船員,因此不得不讓幾個身體還算健壯的奴隸臨時充當划槳手。
埃斐解開了他們的鐐銬,他們看起來無動於衷,她向他們解釋現在的情況,他們也沒有反應,最後她把船槳塞進他們手裡,他們便對比著其他船員的動作照做— —顯然,他們被「馴化」得很好,是奴隸商人最愛的那一類,埃斐心底很懷疑他們是否還能回歸正常的人類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