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所的過道沒其他人, 暈黃偏柔和的燈光充盈了整條通道。
張站在原地, 看著吳文的身影隱沒在房間入口, 才轉身去看後面靠著牆的范初影。
他微仰著頭,指尖輕頂著鼻尖, 流了不少鼻血, 紅色血滴落在幾滴在淺藍襯衣的衣領上。
眉頭輕皺, 張伸手推了他肩膀一下,「去那邊。」
他指的是左斜下方那個沒有亮燈的空房間。
范初影順從地向他指的房間走去,依然仰著頭, 留心聽著身後他的腳步聲,很輕很輕。但他一起來了。
推開門,站在門口, 范初影讓他先進去。
張沒說話, 也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面色冷淡地從他身前經過。
進了房間, 亮起水晶懸燈, 他隨意站著, 微微頷首, 長指靈活, 把反袖式的襯衣衣袖挽上去。
范初影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舉動,一聲不吭,丹鳳眼微眯。
「過來。」張扔了一句話, 沒回頭看他,徑直朝房間內的洗手間走過去。
他心內暗潮洶湧,卻要努力壓制,做出一副平常朋友的樣子,這樣才能留住他多一點時間。
跟著張進了洗手間之後,見他相當潦草地抽了一堆紙巾。
這粗略的舉止不太像他,卻又莫名有種混帥的反差氣質摻進來。
當然,瞥見鏡子裡自己一片狼藉的鼻血時,范初影就沒心思繼續花痴他了。
立刻傾前身,恨不能貼在鏡子上觀察,「你朋友比我還喜歡你?不然下手怎麼這麼重?」
他剛說完,被旁邊人踹了一腳。
「你當人人都跟你一樣嗎?」張抓著一把紙巾,眉眼冷凝。
「我就是這樣認為啊,」范初影一低頭,立即又有血流出來,只能仰著脖子說話,「你沒喜歡過人,你當然不知道。」
他想了想,這句話很難反駁。索性垂下眸避開。
「轉過來。」
范初影橫著食指,堵在鼻子前,轉身面對著他的時候,只能微張著唇呼吸,還得避免把吐息灑到他面前,壓抑得相當辛苦。
「蠢貨。」張抬起他下巴,讓他儘量仰著頭,爾後拍開他堵著鼻子的手。
他頓時嗅到了自己鼻腔里的血腥味,但總算可以用鼻子呼吸了。
有點粗糙的紙巾擦拭著他的下巴,磨得有點痛,可這紙巾是被抓在張手裡的,痛也挺好。范初影忍不住彎起狹長雙眼。
見他扔了手裡這一把紙巾,又抽了一把,沾了點水,垂著眼眸給他再擦了一遍。
略微凌亂的額前碎發遮去了他的長眉,范初影的目光沿著他半掩的睫毛,蔓延過他高挺鼻樑,路過緊閉的紅潤雙唇,落到他扣得嚴實的純黑襯衣上。
他早知張生了一副好皮囊,也隱約明白他對自己的這副皮囊不懷好感。
從前在奧斯陸念書時,范初影無意間看見他在閱讀《人體解剖學》之類的書籍,問他,不覺得滲人嗎?
他說沒感覺,了解了人類身體的組成,才能清醒地認識到自身只不過是由人人都有的骨骼肌肉細胞以某種有規律的方式有機組成。一塊塊拆開來的話,世間肉體均具有美感,如此便可足夠淡化所謂的相貌對人們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