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湘君在唇舌間掂量幾番的話又被她硬生生噎了回去,生平頭一遭,她對東家和老夫人的決定產生了疑慮。
她抬眼看向與她一桌之隔的少年郎,目光略帶著些審視。
「沈公子即便是想要找盟友,中都城內也應當有大把的人供你驅策,遍數汴朝,只怕有多少行商者便是倒貼也願意同沈公子做這筆生意。」
沈瑞聞言彎著眼睛笑起來,面不改色道:「沈某既然願意同夫人做這筆生意,自然是划得來才會做。從頭扶持一家太累,若不能兩相得益,只怕養也只會養出個中山狼來。」
「公子就不怕楚家就是那匹餵不熟的中山狼?」
「說起這個,沈某倒的確是有些慚愧。」
管湘君仔細瞧了他的神情,當真是想要從中尋摸出點慚愧的意思來,甚至還有些惡劣的狡黠,可顯然這不過是沈瑞隨口說出來誆人的話術。
「楚家百年的根基盡在中都,我盤算了一番,十年之內,大約是跑不掉的。」
管湘君合了合眼,忽而覺出這筆生意的晦氣之處來。
沈瑞似乎也發覺再由著她這般問下去,只怕今日的生意要告吹,倒也稍稍坐直了身子,試圖正色些。
畢竟那漂亮鬼夜夜夢中索命,再不想法子將根基立穩了,尋個安心的依仗,只怕少不得哪天就不明不白地祭天了。
「雖說如此,可楚夫人也不必擔憂,那日在春祈河岸沈某所言的十之一二,想必夫人也有所思量。」
他懶散地伸出只手掌,在管湘君眼前展開,他手掌生得漂亮,叫人不自覺便將目光投放在上面。
「餘下的七.八分,我不敢說能盡數添補,但做夠半數……」他勾了勾唇角道:「可不算難。」
管湘君掩在袖中的手指驀然握緊,多年走商,這半數之重她再清楚不過,甚至僅僅是這般聽著,便叫她心中發燙。
甚至,這很有可能並不是一件虛無縹緲之事。
她張了張口,勉強壓下心中的躁動問道:「依照著沈公子的家世想必不會不知曉一個世家的花銷有多少,楚家所占便是公子口中的『不過十之一二』,但已然是這般盛景。」
「至於半數,沈公子可曾算過其間利潤幾何?」
沈瑞這會兒還有些頭痛,他揉了揉額角笑道:「楚夫人,春祈河、渡春江一脈相承,這條水運可不僅僅能做世家金玉的買賣。」
「既然要吃,就得通吃。」
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管湘君,見管湘君的目光落在了蠟印上,便不怎麼誠心地解釋道:「這印的是我的私印,夫人雖代表了楚家,可沈某卻是只身前往。不過楚夫人也不必擔心,我爹就我這麼一個兒子,他不會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