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她宛如孩童一般地撒嬌道:「先生再留我一副字吧,不然我怕先生走了,我又回到從前那般的字跡了。」
「先生留我一副字,我也好仿學臨寫。」
這個要求如何都不算過分的。
於是四濟就見著他那位自夫人死後就不盡女色、一心只有公務的大人,又讓他稍候,再提筆寫了一副字。
四濟不由感慨真不愧是浮雲閣啊,邱灃不知道這地,他迎來送往可是清楚的,有名的風月之地,但他本以為陸爺把他家大人拉到這兒,定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呢,沒想到這才一夜過去,他家大人竟連筆墨都肯留下了。
一刻之後,邱灃擱下筆道:「這是王右軍的蘭亭集序,我臨摹得也不盡十分出彩,不過你來練字是綽綽有餘了。」
四濟暗道一聲瞎說,他家大人的字可是連聖上都稱讚過的好,往常連好友都難求一副,上回陸爺那兒要一副去給第十房小妾臨寫,他還厲斥這書法筆墨是正道,不是給他們床第狎戲的玩意兒,結果這時就給人寫了?
還偏偏不寫別的,專挑了一副生平最喜歡的王羲之的字。
四濟這時瞧姝煙的眼神都變得敬佩了起來。
姝煙瞧著那行雲流水一般的書法簡直驚嘆,她腦子活,這一晚上過去已能懂一些書法了,自然能看出邱灃這一手字的水平。
真不愧是翰林學士,若是叫那心高氣傲的天芷看了,沒準還會反過來嫉妒她呢,當即滿心歡喜地說:「先生就是謙虛,這怕是那書聖真人再世都比不上的。」
這顯然是大話了,不過由一個初學詩書、孺慕師長的女孩兒說出來,那誇大之詞都莫名帶上了幾分真誠,實難叫人開口責怪。
「你這丫頭……」邱灃剛笑著要訓她幾句,便瞥見四濟那震驚的眼神,自己也覺得好像有些不妥,便收了臉上笑意,改作嚴肅地簡單囑咐了幾句,便告辭離開。
姝煙反而沒追上去,只是低頭看著這幅字,低聲地嘆息道,
「這字真好看,可惜我就是寫完了,也不懂這裡頭是個什麼意思……」
邱灃已經走出幾步了,但聽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傳入耳中,驀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來。
姝煙這才仿佛意識到自己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一般,馬上收斂起那哀傷,揚起笑臉,從桌後走出來道:「瞧我的不是,都忘了要送先生。」
她這一番神態的變換瞧在邱灃眼裡更是欲蓋彌彰一般,那憐惜之情更甚,竟不由自主脫口而出道:「若得了空,我再來教你。」
這話一出,旁邊的四濟簡直是目瞪口呆。
姝煙迅疾抬眸,就像怕邱灃改了主意似的,搶口應了一聲極明顯的「真的嗎」,又似覺得過分,柔柔地低垂下眼眸道,「先生若公事繁忙,只管去忙就是,我定會在這兒等著先生。」
這一低眸垂眼的含怯生情是她向著蘇遮月學的,全因她從前總是看著蘇遮月這般情態,連她都忍不住心軟,那對著男子豈不是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