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守金不是我爸!」方孝忠突然提高聲音,生生撕破這夜晚的寧靜。
他努力維持的冷靜,竭力隱忍的痛楚,在張逐面前,在這臨別時分,全部都衝破胸膛,讓他脫口而出:「方守金就是個變態畜生,他不是人……他往死里揍我,欺騙我,玩弄我,逼我穿裙子絲襪,還有一次,我差點被他強姦……」方孝忠撲上前去,摁住張逐的肩,瞪著他的眼,睚眥盡裂地,「他就是這種爛到根的混蛋,他這麼對我,怎麼可能是我爸?他是我見過最噁心、我最恨的人,我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不知道是被他的話嚇到,還是被他這神態和語氣嚇到,張逐看著方孝忠那仿佛被碳火炙烤過的、干紅的眼眶,咽咽吐沫:「……我都不知道。」
發泄過後,方孝忠在張逐面前垂下頭。
張逐有些不知所措,只試探摸了摸他的頭頂:「你之前都沒說過。」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這些。」說出口他又後悔了。
他那麼不堪的一面也讓張逐知道了,原本最不想讓他知道的。因為猜不透張逐是否明白這些事真正的含義,但無論他因為明白而共情自己的痛楚,還是不明白而忽略自己的痛楚,都不是方孝忠想要的。
「你已經說了。」
好吧,這置身事外的回答,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張逐站起來:「真的要走,我跟你一起。」
這也是意料中會發生的事,但方孝忠將張逐按坐回床上:「這次我自己走,你先好好準備初試……」
張逐有點著急,又站起來:「考試不關你的事情。你走,我就走,說好了在一起。」
「我沒說不跟你在一起。」方孝忠再把張逐按回床上,「本來是想等你考完去上學,我跟你一起走,但現在不行了,我在方家一天都待不下去。而且我今天跑出來,不趁機走掉,以後想走會更難,他們打算把我送去鄉下……」
「今天就一起走……」
「叫你聽我說完!」方孝忠時間有限,打斷張逐的話,儘量簡明扼要,「我是說我先走,等我安頓好了,再聯繫你。等你九月來北京上學,我再來找你。」
他沒有告訴張逐他也是去北京。知道方家人一定會來張逐這裡找他,他怕張逐不小心說漏嘴。至於他不是方家親生,以及他們不是兄弟的事,等張逐也到北京,他再慢慢和他解釋。
「為什麼現在不能一起走,非要等九月?」
「因為你的考試很重要,它能決定你一輩子!」
「我不覺得。」
一聽這話,方孝忠又氣沖大腦:「你不覺得?你知道個屁!你是輕而易舉,但這時百萬分之一的機會,多少人夢寐以求都得不到,只有在你這裡一文不值。你聽我的,只幾個月時間,你考完試,我們再見。」
看張逐那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聽進去的樣子,方孝忠簡直是苦口婆心:「你考這個試,不光是為了你,還為了栽培你的老師,陪你學習的唐凌,還有學校。一中又是給你免學費,又是給你發獎金,你是不是也該為學校做點貢獻?還有我……」
「你怎麼?」
早在一年前那個暑假,方孝忠就可以走的。只是為了和張逐在一起,一再忍耐,甚至拒絕親生父母的提議,落到現在這個境地。但這些他不打算和張逐說,說了他也不一定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