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個大蝦成精似的……陳洛清用今天所見水產來比喻,自覺十分恰當,差點忍不住笑出聲。可是氣難平,不是一句妙比可以抵消,她恨不得跑過去一腳踹倒盧瑛。可惜她畢竟做不出踹瘸子好腿那種缺德事,便耐著性子靠近盧瑛,站在她身後。
站在這,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麼。陳洛清知道不是自己的錯,哄人的話就說不出口。
憑什麼呢?憑什麼是我哄她?明明是她無理取鬧。到人家跟前了,陳洛清又較上勁來,不由自主看向盧瑛以外的東西。看天,看月亮,看草,看風,就是不看這隻大蝦精。
秋草齊腰,隨風成浪。陳洛清逃避與盧瑛說話,專注於除她外的一切景色。這兩天忙於生計,都沒好好看看家周圍的山和草。不知不覺已置身於草浪之中,陳洛清抬手輕壓草穗,那些身披羽衣的果實執拗地頂開她的手掌,傲然從風俯仰,與遠處山林唱和。
遠眺近眺都是天地自然,相得益彰。陳洛清暗自讚賞盧瑛定房的眼光,這裡真是個好地方。如果不吵架的話,就更好了。
陳洛清正出神,盧瑛頓起拐杖轉身,手上攥著一束花草。如此距離,兩人四目相對,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卻都神思偏游。
陳洛清出神於秋草清風,盧瑛出神於陳洛清。她曾廣歷天下,見識不少風流人物,甚至還有天潢貴胄金枝玉葉。看的人多了,遇到與眾不同者,她總能見人想物。有的人英姿颯爽見之能想起弓馬金戈。有的人溫潤如玉靠近便仿佛置身於沉香龍麝中。而陳洛清,不具象於任何固定物件。她像安臥在陋室里熟睡,像曬飽太陽溢出稻粟清香的枕頭,像在小院破桌上啃骨頭啃得嘴角掛油又像灶台下溫暖金黃的爐火。眼下,她站在月下草浪中,被晚風吹拂長發,雙眸就是天上的星辰。明亮、燦爛,輝映出宿命之筆,把此刻此景畫進盧瑛心裡。
陳洛清眼波流轉,與星宿同抬頭。她看盧瑛盯著自己發呆,抿抿唇,下決心走上前兩步,柔聲說道:「回家吧。」
柔聲細語由耳入心,撞得盧瑛心神模糊。她埋頭垂手,拉起陳洛清的右手展開掌心,把她手中剛采的小花揉出汁水,連花帶汁敷在陳洛清掌中腫痕傷,再用長葉扎住。
「這叫清靈草。」盧瑛不看陳洛清,瓮聲瓮氣說道:「以前常看到農戶人家擦傷磨傷就用它的小花碾成汁敷在傷處,效果很好。」說完,又拉起陳洛清的左手,如法炮製。
陳洛清睜大眼睛盯住右掌上包紮的花草,迷惑漸漸被掌中傳來的清涼沖刷。她似乎找到了今晚一切疑問的答案。不過,她需要求證,需要盧瑛親口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