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雙或遠或近打量,帶了謹慎尊敬,乃至敬畏退避的眼神。
異樣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太久。第二日,阮朝汐慣例清晨從主院過來進學,趁著楊先生短暫不在,鬧哄哄的東苑學堂里,李豹兒大著膽子湊過來,極輕地摸了一下細膩的玉佩表面,被火撩著似的急忙縮手。
「又溫又滑,摸起來跟豆腐似的。」他驚嘆,「多好的玉啊。阮大郎君就這麼送給你了?阮阿般,這兒沒外人,你照實說了吧。你其實就是陳留阮氏流落在外的小郎君,阮郎君拿這塊玉充作信物,把你認下了,是吧?」
喧囂的東苑學堂瞬間寂靜。四周齊刷刷地豎起一片耳朵。
阮朝汐把玉佩扯過來,收進衣領里擋住,面無表情回答,「沒有的事,別瞎猜。我不是。」
陸十坐在阮朝汐身後,神色複雜。
陸十和其他童子不同,全靠一張清秀臉蛋被選進塢里,但人畢竟不傻,還挺機靈的。
初來乍到那日,聽徐幼棠指著他和阮阿般,私下裡笑論了一句『金童玉女』,他就意識到阮朝汐和其他童子的不同之處。
這麼多天,難為他把秘密深深地藏在心底,憋著一口氣,誰也沒告訴。
文課後跟著上武課,趁著阮朝汐起身去庫房挑選木槍的當兒,他綴在身後,瞅瞅周圍無人注意,小聲說話安慰:
「阿般,他們糊裡糊塗亂說一氣,你別煩他們。你當然不是陳留阮氏流落在外的小郎君。你是阮氏流落在外的小娘……」
阮朝汐猛地停步,回頭瞪他。
她的眼睛天生大而圓,瞳仁黑亮,漂亮是極漂亮的,瞪人時卻凶得很,陸十被嚇了一跳,趕緊閉嘴,把『小娘子』三個字硬生生地吞回去了。
「……小……那個。我曉得的。」陸十迭聲跟她打包票,「阮阿般,咱們是有交情的人。你放心,我在東苑這麼久了,沒有跟一個人說出去,以後也不會說。我只想當面問清楚,你當真是阮氏流落在外的小……小……貴人,對吧?」
阮朝汐無語地繼續往前走,「我不是。」
武課在庭院中央的沙地處。東苑小子們三三兩兩地從庫房拿出木兵器等候,教武課的部曲還未至,四五個童子團團圍住庭院裡一棵高大柏樹,拍手笑鬧起鬨,
「誰放的大話?大伙兒可都聽見了。認賭服輸,姜芝。爬樹!爬樹!爬樹!」
被圍在中央的姜芝漲紅了臉,咬牙捋袖子,回身一下攀上樹幹。
「爬就爬!誰不會爬樹!」
阮朝汐遠遠地瞧見這邊熱鬧,停下步子,不出聲,也不靠近,眼看姜芝手腳並用地往樹上爬。
她煩姜芝。
前些日子,因為阮朝汐被召去正堂赴貴客宴席,姜芝心裡不舒坦了,非要阮朝汐把『貴客的珍貴賜物』帶出來給大伙兒看看,阮朝汐沒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