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神地思索起何時何地尤克說過這些?又是以怎樣的表情和語氣?
窗外是陰天,他從床上坐起,手臂剛動,就碰到了枕邊的樹枝手環。
「……薩克?」
事實上他已經意識到昨夜的訪客不在屋裡。仍然出口的一聲呼喚, 自然沒有回音。
去舷邊搜尋海面是下意識的行為。
他沒有披外衣,天還沒亮個徹底, 風迎面而來,遠處與雪山相連的海平線乍入眼帘,艾格認出了這是時隔多年的北海。
晨霧灰濛濛,像大海沉眠未醒的夢境。
身後走過一隊接著一隊的換崗士兵,他旁若無人地眺望起遠海,海平線很快染上了日出的光亮。頭一次地,他低頭望向海面,人魚遲遲沒有出現。
他去了哪裡?
「遇到危險時她會長出翅膀,變成海鷗飛走」——那隨口道來的一句童言,竟然是所有迷題的答案。詛咒與祝福發生在那麼久遠的時候,盛夏群島遠隔千里。那會兒他又去了哪裡?
大海無限遙遠,相遇從來就不是偶然,不受控的記憶在往那些再尋常不過的片段延伸:加蘭島晴日的出海,各種各樣的海上冒險,島嶼迷失之後的那場遠渡,有驚無險的落海,堪斯特海崖上的日日夜夜……每一次與海面的對視突然有了不確定的意義。
——然後你終於發現,海面之下有道黑影一直在尾隨。
「艾格!」
回過神,艾格看到了伊登湊過來的臉。
「怎麼起那麼早?昨天雨好大,你也沒睡好嗎?」
棕發青年久未修理的頭髮有些長了,配上臃腫的大衣,在風裡顯得笨拙又狼狽。有那麼一瞬,艾格想到了自己在堪斯特礁石上睜眼時那一幕。彼時寒冷刺骨,他命令自己睜開眼,透過血與濕透的發梢去看頭頂,棕發少年也是這樣一驚一乍地湊近:「謝天謝地,這還是個活人!」
「……為什麼是那塊礁石?」
「啊?什麼礁石?」伊登去聽他的低語,在風裡狠狠哆嗦了一下,「老天!這就是北地的海風嗎?怪不得我聽說吹風在這裡也是一種酷刑,你的外套呢艾格?」
很快,他發現了更嚴重的事。
「你的手!你又受傷了!」
很奇怪的事,如果不被指出,他甚至察覺不到傷口存在。艾格順著他的視線去看繃帶,「很嚴重嗎?我是問……」他停頓,「五年前,你在礁石上發現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