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詠摸了摸後腦勺:「也是。那我直接把人喊進來了?裘安,安定本城人,有真才實學,記性極好。您聊幾句唄,或許有用?」
宣榕本想拒絕,但餘光瞥見屋門處一翩袍角,不太好拂了人家意,便打算聊幾句再打發:「可。」
昔詠喜笑顏開:「好嘞!裘安進來!」
一名身著布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他膚色確實是病氣的蒼白,乃至於容貌也帶了幾分脆弱。至於五官容貌,反倒不會被立刻注意到。直到湊近了,才發現這人確實溫和俊雅,像極了浸泡溪水之中的透明琉璃。
裘安始終低垂著眉目,恭謹至極。
直到他要更進一步行禮時,一葉刀鋒橫斜飛來,劈入他足前數寸處。
耶律堯不知何時抬眸,森然道:「不要帶亂七八糟的人到她面前。」
顯然不是對裘安說的,而是對昔詠說的。
於是,昔詠也冷然回視:「你給我解釋一下,什麼叫亂七八糟的人?」
耶律堯笑得嘲弄:「我給韓玉溪餵了點青薰草,這幾日靠近他的人,身上都會帶點苦甘交錯的草藥味道。但並不是草藥味。昔詠,你身上都沒有,一個不負責審訊韓玉溪的門客,身上為什麼會有這種味道?不如你來解釋一下?」
他緩緩起身,再次重複:「不要帶亂七八糟的人到她面前。」
第86章 字跡
這是昔詠第一次直面耶律堯怒意。她年少江湖磨鍊, 後來久經戰場殺戮,對冷冽的殺機早已駕輕就熟。
但鮮少能感到這種刮骨削肉的森寒。
昔詠稍加權衡,又念郡主對其縱容——當然最主要還是後者, 妥協解釋道:「能進此院的客人,身上都不允許帶有利器, 郡主, 臣規矩還是有的, 您的安全為首要要務。」
然後她才話鋒一轉, 看向青布衣衫的文人:「裘安,怎麼回事?」
裘安依舊恭順斂眸,未曾抬頭看三人, 先補上了見禮:「草民參見郡主。」
方才徐徐道:「草民自幼體弱,常年湯藥沒有斷過, 來見郡主前, 剛服了杜仲 、甘草、龍膽草在內的煎煮汁水。身上難免帶了藥草味, 失禮了,還望您海涵。至於韓玉溪, 草民只在數日之前遙遙見過一面,目睹他被押送至副牢, 絕未私下會見, 請您明鑒。」
他言辭不溫不燥, 條理清晰,甫一開口, 就讓人七分信服。
宣榕始終一言不發。
她面色溫和淡然, 仿佛沒有感受到氣氛中的針鋒相對, 仍在不緊不慢地執筆暈染。面前畫架傾斜豎起,三人都看不清她在作何畫, 只是見她沒有停筆的意思,都沒再出聲。
似是不敢率先打破微妙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