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弘帝面上笑吟吟,只可惜近來被宿疾沉疴纏身,叫他消瘦許多,那張俊逸面龐上已漫上了明顯的老態。
季徯秩心裡不好受,跪著,到底沒吭聲。
巍弘帝噙了抹笑,朝季徯秩伸出只手來。季徯秩把酸澀用笑遮了,起身將手搭了上去,由著那人把他給拉近了。
那人自上而下將他好好打量了一番,這才眉開眼笑道:
「個子長了,人也俊了。」
季徯秩眼睫開合,晏笑起來:
「皇叔過譽!阿溟不過託了皇叔的福,得了寺里僧人好些照顧,這才略微長了些個子……不過這京城竟較往日還熱鬧許多,真真是叫人流連忘返!」
巍弘帝眸光溫煦,輕輕捏了捏他的指腹,稍加埋怨道:
「你這小沒良心的,朕還想你為何遲遲不回宮,原是受外邊八街九陌所惑。」
巍弘帝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子凝滯一二,半晌只將眼皮更掀起些,皮笑肉不笑道:
「這個時辰進宮,路上見著阿陵了?」
「阿陵……宋訣陵宋公子麼?許是遇上了…只怪阿溟一路想著事兒,沒留心去瞧,適才應是擦身錯過了。」
「無妨!那孩子雖與你年紀相仿,性子卻較你頑劣了不少。」巍弘帝仍舊笑著,「朕雖是樂見你多交些朋友的,卻還是憂心近墨者黑……這惡友麼,不交也罷!」
季徯秩沒言語,垂頭只是笑。
性子劣麼?倒真是。
他本無意聽人牆角,但方才那車輿里的乖張紈絝吐字清楚得很,又實在是沒半點要壓著嗓子的意思,也就怪不得他聽——那人說他生得似個娘娘,他聽得分分明明。
他還想那是誰,原是宋訣陵。
「如今你爹去了北疆,稷州的侯爺府里沒人。你一人待著總叫朕提心弔膽,何不依往昔歇在宮裡頭?」巍弘帝道,「你不說繾都變熱鬧了麼?若是喜歡,偶爾出宮朕也不攔你,只是萬事小心,莫忘喚上幾個宮人跟著。
巍弘帝挽留至此,他已是沒的選,便乖順一笑,道:
「那便多謝皇叔!」
季徯秩謝過了,只陪巍弘帝略略敘過近事很快便退了下去。他由內宦攙著上了轎,朝那人為其備好的宮殿行去,不曾想半途竟碰見了太子魏千平的轎。